长恨春归+番外(16)

作者:江东客 阅读记录

“你没有想过要给家族报仇?”

“想过。”宋悦坦然道,“但我后来觉得,比起活在仇恨里,我的双亲可能更希望我能快乐……你看,我也没办法单枪匹马对付定国侯吧?”

“定国侯?”

“当年定国侯下令让羽春楼动手,羽春只是兵器,持剑的人却是定国侯。羽春或许会倾覆,但陛下与周家互为唇齿,不会轻易去动定国侯。”

宋悦的一番话,像是拨云见日,让赵鸣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恨秦鹤洲,却不知为何,从没想过去恨秦鹤洲背后的人。

崔云那夜,他只见到了秦鹤洲,故而理所应当地恨着他。可如今却有人告诉他,不是秦鹤洲,也会是别人,只要定国侯下令,羽春便会有千军万马持剑而来。

可那又怎样呢?

那夜他见的人,只是秦鹤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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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来的不是秦鹤洲……自己今天或许无法站在这里。

赵鸣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易容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不戴面具,我是宋悦,戴上面具,我才能是钱青。”宋悦淡淡地说。

宋悦说得很含糊,但赵鸣筝却听懂了。

宋悦或许并不像方才口中说得对灭门之恨那样坦然,他只是强行为自己限定了另一个身份,在作为宋悦活着的时候,钱家的一切与他无关。他可以接受自己为了任务易容成钱青,却不愿让宋悦以钱青的身份站在阳光下。

“我的任务是获得韦秋的信任并调查清楚定国侯为什么孤注一掷在京都布局杀他。”这次没有等待赵鸣筝询问,钱青就自己往下说道,“陛下对韦秋的身份很感兴趣,但并不像定国侯那样恐慌。定国侯背叛旧主,自然怕韦秋替父报仇,但韦秋的身世却威胁不到陛下。于陛下而言,韦秋还有些许利用价值,养一个闲散宗室而已,还可体现陛下宽仁。”

“但韦秋却怀了周家的孩子。”赵鸣筝立刻就领悟到事情的关键。

天子从先帝手中继承天下,名正言顺,对他而言,一个自小长在江湖从未修习过储君课业的堂兄弟根本算不上威胁。

但韦秋腹中的孩子却是个巨大隐患。

当今天子尚未有子嗣,如若韦秋生下有周氏血脉的孩子,定国侯手中便有了足够筹码,届时只要除掉自己,扶持这个孩子上位,天下便能牢牢抓在周氏手中。

所以韦秋不得不死。

问完了话,赵鸣筝如约将药粉丢给了宋悦,却没有要放对方离开的意思,而是转身离开。

秦鹤洲在廊下睡得沉,赵鸣筝走到身边也无从察觉。

赵鸣筝见他形容消瘦,唯有腰间隆起一团,下意识蹙起眉心。

他看了秦鹤洲一会儿,便靠近对方,伸手想要触碰滚圆的胎腹,但指尖尚未碰上,便被秦鹤洲用力抓住了手腕。



第24章 各奔东西

秦鹤洲对自己的胎腹极其敏感,赵鸣筝指尖方触碰到布料,秦鹤洲意识尚未清醒,便直接抓住了对方手腕。

“我……我想叫你来着,夜里风大,别在外头睡。”赵鸣筝错过脸去,欲盖弥彰地解释道。

“无妨。”秦鹤洲意识逐渐清醒,略有歉意地放开了赵鸣筝的手腕,“你审完了?”

赵鸣筝答:“审完了。”

秦鹤洲略略起身,扶了下靠在廊柱上泛酸的后腰:“里头怎么样?生了吗?”

赵鸣筝摇头:“夜深了,你身子重,先回去吧。”

秦鹤洲示意无妨,即便回去也左右没法安心,不如在这里守着。

赵鸣筝见劝不动,便解了自己的外衫,让秦鹤洲披上。

夏日衣衫轻薄,聊胜于无而已,秦鹤洲来不及拒绝,赵鸣筝就已推门进去里屋。

秦鹤洲接过外衫,却不打算披上,刚想将外衫叠起收好,待周秦出来还给对方,却在布料翻动的时候忽从衣衫上闻到一丝熟悉味道。

秦鹤洲突然愣住,瞪大双目,低头将鼻尖埋在外衫里,猛吸了口气,随后抬头,愣愣地朝着赵鸣筝离开的方向看去。

许是前半夜一番折腾变了胎位,韦秋的孩子迟迟生不下来。

周桐跪在榻前紧抓韦秋的手,看到赵鸣筝进来,急切问道:“你会接生吗?”

赵鸣筝摇头,心说怎么人人都对自己抱这样的期待。他倒是有心学,羽春楼里可得有机会试。

“我更善药理,略会断脉,其他却爱莫能助。”赵鸣筝医术尽是书中学来,需要前辈口传心授的技艺一概不精通。

韦秋猛地用力抓住周桐的手:“桐哥,实在不行,用剑剖开吧。我和孩子,至少还能活下一个。”

“不成!”周桐简直崩溃,走投无路道,“钱青呢?让他来!”

赵鸣筝回柴房顺手给宋悦喂了一半解药,令他能行走却无法使用武功,将人带回了寝室。

“我奉命杀他,怎么可能救他?”宋悦方服了解药,不太站得稳,踉跄几下便盘腿坐在了地上,不解地朝赵鸣筝问道。

“求你救了秋儿,我放你走。”周桐恳求着看向宋悦。

宋悦说:“我奉命杀他,没有救他的道理。”

赵鸣筝冷笑着警告:“你若不救他,你现在就会死,你死了,纪维再也无法复明。”

宋悦犹豫起来,似乎在权衡。

“我保证,今晚的事,不会有其他人知晓。”周桐早已理智全无,无限妥协着宋悦,“救下,救下秋儿以后,我们离开中原,隐姓埋名,永远不迈入大齐境内一步。你回去复命,说已经杀了韦秋,我会布置好一切,不会让任何人起疑。”

宋悦迟疑片刻,赵鸣筝说:“你今晚回去,半个月内必定赶得回汴梁。”

“好……”宋悦终于应下。自己是生是死无所谓,但纪维这样骄傲的人,若真就此失明,恐怕此生再无意趣。为了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也必须要活着回到汴梁。

赵鸣筝给宋悦解开束缚,宋悦起身去为韦秋把脉,又探其胎位,果然孩子在前半夜对峙时调转了位置,导致迟迟无法降生。

“我替你施针,刺激胎儿,试试能不能将胎位正过来,可能会有些疼,你得忍着。”宋悦说。

韦秋阖目,缓缓点头。多亏他习武出身,体力颇好,被漫长的产程磋磨这样久后,还能有力气继续生产。

秦鹤洲坐在廊下,听着里面的动响,心态跟着紧张起来。

他知道自己守在外面并无意义,却不想离开也不敢进去。

秦鹤洲早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体大约是没办法顺利生下孩子,韦秋此刻的痛苦折磨,如同一场数月后的预言,秦鹤洲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他抓紧了怀中的外衫,将头埋了进去,像是溺水者忽然得到了空气般。

不知过了多久,月影西沉,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赵鸣筝走了出来,宋悦跟在他身后。

“韦秋怎么样?”秦鹤洲慌张地把怀中的外衫放到一旁,起身问道。

“平安生下来了。”赵鸣筝说。

秦鹤洲长舒了口气,仿佛看到韦秋顺利产子,自己也能多出几分希冀似的。

他也终于迈步进了里屋。

秦鹤洲离开后,赵鸣筝朝宋悦开口询问了什么,宋悦同他低声说了几句,递过来一个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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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鹤洲看到了韦秋的女儿,皮肤又红又皱,脆弱得似乎轻碰便会碎掉。

周桐将孩子递过来,让秦鹤洲试着抱一抱。

秦鹤洲手足无措,不敢接过,生怕摔了孩子。

“你怕什么,你也快生了吧?迟早要学会抱孩子的。”周桐说。

秦鹤洲淡然一笑,想说自己大约不会有机会,但没有开口,转而询问周桐该怎么才能让婴儿在怀中觉得舒服。周桐为他演示,秦鹤洲认真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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