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儿翻(162)

作者:容溶月 阅读记录

厉天:“公子在那时进了悬戈台,好端端进去,出来时伤重险些没有挺过来。”哨兵:“少君出来时也说是伤到了头,许多事都不太记得了。”

没有人知道悬戈台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悬戈台毁后,龙家精锐损失大半,根基尽毁,龙可羡叛出龙氏,归入中军,战事结束后封北境王。

厉天叹口气:“总算回来了,这一年半像是做梦似的。”

哨兵凑过去:“既然是青梅竹马的情分,怎么哥舒公子还要给我们少君下药?”

厉天回头望了眼昏暗的船廊:“小孩子不要打听。”

哨兵讷讷点头:“我不打听。”

夜潮涌动着,在他们听不着的地方,难耐的喘息交错在一起。

=第三卷 ~追猎=

第116章 少君

距离龙可羡因“越境刺杀”的罪名被擒, 已经过了半个月。

在阿勒的有意扩散下,消息在日前已经飞遍了祁国的大街小巷,关于南北战事将起的猜测与论断不绝于耳, 从民间到朝堂, 日日吵得不可开交。

坎西港停摆, 南下的商船堵得水泄不通, 泊位千金难求,先前吃到航道红利的商户如今个个闭门不出, 暗地里踩塌了海务司的门槛。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祁国局势仿佛被当颈掐住,偏偏南域语焉不详,也不讲清楚北境王刺杀成功与否,南域是否会以此为由反攻祁国,偏偏拿捏人心, 偏偏留了这么一丝气孔,让已经入局的各门各户在残局里喘息。

骊王以此为由欲收回三山军兵权, 但传话的小太监连城门口都没跑出去, 就死在了僻静小巷, 骊王进退不得,握着一纸奏疏在大殿里彻夜长坐, 第二日,由皇后下达懿旨, 将宁贵妃以言行出格为由罚在宫苑静思己过。

宁贵妃来自北境龙氏,与北境王同出一门,这旨意一出,掀起了王都内的第二重滔天浪潮, 街巷间开始有北境王勾结南域海寇,拥兵自重的传言。

不论是高谈阔论还是窃窃私语, 不论是惊怒谩骂还是试探拉扯,都和千鳞万片的海面一起被抛在身后,龙可羡听不到。

她周围长久地响着同一种声音,海浪,和风,呼吸,心跳,它们交织在一起,合成一首催眠的长调,温柔地抚摸着龙可羡的精神,宛如把她浸在了釉蓝的海里,因此龙可羡睁开眼时还有点儿忽轻忽重的恍惚。

“压得还舒坦吗?”

耳畔响起道声音,龙可羡缓神,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阿勒,这才发觉心跳声来自耳畔,她枕的是阿勒的胸膛。

“舒坦……”龙可羡尾音绵长,还带点儿懒。

“那是还想继续压着吗?”

“想……”

可能是长梦刚醒,加上接连半个月都一日三顿地喝补药,换个人都得被补得面色红润流鼻血,龙可羡倒是不流鼻血,就是晕得厉害——脑子糊得像团馅儿,走路打歪,眼现重影,舌头和脑袋各管各的,讲话颠三倒四,行止乱七八糟。

就好比明明阿勒没有锁着门,龙可羡想要往外走,却总是在舱室里一圈圈打转儿,结果无一例外是一头磕到阿勒胸口,连门边都摸不着。

头顶传来道短促的气音,龙可羡反应了会儿,意识到不对,慢慢吞吞地改了口:“不想?”

耳廓被撞了一下,是阿勒心跳骤重的缘故,紧跟着是比原先更低的声音:“讲讲清楚,是不想,还是不想?”

……有什么区别?不过是语调的平与扬,龙可羡揉了揉眼,并不想搭理阿勒,想从他身上下来,但四肢绵软无力,刚滑下来点儿又被拎了回去。

龙可羡泄气地戳了一下阿勒:“解开臂环。”

阿勒仍旧闭着眼:“不要。”

“要戴到什么时候?”龙可羡戳了又戳,“你给我喂的汤也有问题……你还给我下药。”

“补药,”阿勒慢悠悠堵一句,“我与你一道喝的,要死我先死。”龙可羡很生气,把脑袋一埋,不讲话了。

呼吸平缓地滑过耳畔,龙可羡眼角忽然捕捉到一点光线,偏过头看到煌煌的火光从舷窗投进来,她看了片刻:“走水了?”

阿勒微微叹口气,补药确实不能喝了,再喝就是小傻子了,他就着姿势坐起来,把龙可羡脑袋拨到肩头,就这么抱着人走到窗边。

窗外夜深,龙可羡从斜框望出去,穹顶呈深紫蓝色,天边只有寥寥几颗星子,烫出来的光很淡,晕晕柔柔的,一副没有吃饱饭就被晚云推出来了的样子。

龙可羡嘟囔着:“黑漆漆,有什么好看,不如看你的脸好了。”

“?”阿勒搓了下眼皮,把她脑袋往左边拨,“转头。”

视线从暗到明只要一息,成排的火把点亮瞳孔,龙可羡看到了四五条巡船并列,正在包围他们。

龙可羡看得久了点儿,还维持着那副没睡饱的愣模样:“是不是,”她揪住了阿勒的手指头,“是不是被包围了?要打架了?”

那是自家的巡船,阿勒不知她在瞎兴奋什么:“巡船后边就是南沣城,那就好比南清的束袋口,驶过这段儿,就进了南清辖域,到了这里还想跑么?”

放眼望去,那排火把后边隐约透出苍冷的山峦棱线,棱线上错落有致地点缀着哨所的火光,寻常城池没有这般密集的哨所,只有常年处于备战状态的地方才需要这般高强度的戒备。

“……”龙可羡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后边的要挟,身体和精神状况让她连谎话都编不出来,坚定地点头,“想的。”

还是想跑的。

阿勒松开了手,错开一步,半笑不笑看她:“跑吧,从这里游回北境半年顶天了,就你如今这体格儿,给鱼咬上几口也没有关系,回到北境正好剩副骨架子,敲敲打打还能挂面军旗。”

没有腰间那只手的固定,龙可羡骤然成了挂在窗边的一片叶,心口猛一提,下意识地催动气劲,但臂环阻了气劲的流动,把那欲发的力变作了加倍的昏沉,她头昏脑胀的看不清眼前人,手一脱力半截身子都晃出了窗外!

求生本能让她仓促地抓住了什么,再一拽,想要借着力把自己往窗里带,哪知耳边一声闷哼,紧跟着龙可羡手臂一酸,就被卸掉了力,结结实实束到身前。

“往哪儿抓!”阿勒的声音带点儿急促,还有某种隐晦的咬着牙的痛。

“我,”龙可羡惊魂未定,匆匆地往那儿抚了几把,“不是故意……”

阿勒紧紧攥住她的手,不让她再煽风点火。

俩人额抵额地缓了会儿,阿勒才拢好她随风侧飞的发丝,余光里,那四条巡船正在有序变换阵列,不论是山棱上的哨所,还是密集的防卫,都意味着龙可羡没可能从南域返回北境,但她还是一心记挂龙清宁。

指头刮了下她颈侧,阿勒语气轻佻:“怎么说呢,姑娘家养得粉雕玉琢不是为了被鱼吃成副骨架子的,还是得带回家里,扒扒干净,下进油锅里炸成团儿来吃。”

——“你这般皮肉,教昨日那些水匪掳走,就得被捏成团儿,下油锅里炸来吃。”

或许是风里存了许多年前的声音,漂进龙可羡耳朵里,让她恍惚地生出种熟悉感,下意识地低头,捏住了小臂,连话也像是编排好了,一个字一个字吐出去:“骨头多,肉少少的,不好吃。”

阿勒罕见地愣了片刻,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将他带到了许多年前的小佛堂,他鬼使神差地贴上她:“你这肚子,莫不是漏底的?”

然而那种恍惚一闪而逝,龙可羡重新露出茫然的神情。

这股落差感将阿勒猛地拉回现实,他缓慢地呼吸着,眼里情绪满溢出来,说不上是不甘还是想念,突然就拉过了龙可羡,在裂帛声后,引领着她施加力道。

龙可羡对此显得很陌生,此前俩人也玩儿过,但那种玩法再过火也是朦胧又安全的,此时此刻,这种带着破坏力的单刀直入让龙可羡吓了一跳。臂环隔绝气劲,带来与常人无异的痛感,龙可羡觉着骨头都要被凿开了!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