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儿翻(166)

作者:容溶月 阅读记录

龙可羡当即懵住了神, 就那么片刻的功夫,就在跌宕中颠得魂都散了。

阿勒花样多,变着法儿地折腾,劲儿又狠又巧, 龙可羡吃不住,只好见他就躲, 连眼神都不要碰上最好。

风游进来,阿勒把一枚铁镖转在指头尖上,对龙可羡的心思了如指掌,鱼咬了几日钩,却被吃掉了一层皮,怕是自然的,那他只好再下一味饵料。

“龙争虎斗,渔翁得利,送他们再走一程。”

厉天出门的时候,龙可羡在那儿纠结了半日,才要死不活地朝阿勒挨过去,一个劲儿问,“送谁?走一程去哪里?你讲给我。”

阿勒笑了笑:“聪明的小孩儿这会儿就开始撒娇了。”

龙可羡朝阿勒的椅子腿儿轻轻踢了一脚,硬巴巴说:“不要撒,你讲!”

阿勒纹丝不动,一副你看我讲不讲的样子。

厉天手扶着门框,就看见姑娘目瞪口呆站了半晌,紧跟着磨磨蹭蹭地凑过去,很快地低下头。

“啵”声响起的瞬间,厉天便关上了门,顺带着捂住眼睛,大逆不道地在心里边说。

钓吧钓吧!使劲儿钓吧!814⑧1六9流伞

这记力下在哪儿,送谁走一程,龙可羡很快就知道了,他们轻装简从地乘船北去,悄悄驶向了南北边线。

秋末的日光很平滑,微寒。过了雨季,连海面都懒洋洋的,一波一波地往岸边拍打白潮,船只正在泊岸,龙可羡蹲在船弩上,她戴了顶滑稽的黑色绒帽,跟猫球一样在风里炸着毛,衬得脸更小了。

“一路来,好多巡船,为什么?”龙可羡扭头问。

这里又不是航道,有什么必要以这样高的频率巡卫?当然,有种情况除外。

“你的船多?”

在海上,船就好比陆上兵种、军械、战马的集合,若是龙可羡有这么多战船,她也会忍不住显摆,她偷摸儿瞄了眼阿勒,这人这般张狂,少显摆一天可能要死。

阿勒迎着风,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拽低了她的绒帽,龙可羡一下子失去了光线,在船弩上晃了两下,便被抄着腰扛下了船。

时隔几月再登碧鳞岛,龙可羡没有什么特殊感受,照样是听不懂的土话,照样是夹着浓烈花果香味儿的空气,不同的是,他们没有入住那间简朴僻静的客栈,而是在巷弄中七拐八弯,进入一间酒楼。

祁国海令一开,伴随三山军拓定航道的消息回传,祁国几方人都在抢占这座小岛,因为这地儿太好了,夹在赤海和乌溟海之间,有三山军坐镇,剥除了危险因素,就是最安稳的航线补给点,南下北上的船都得舶在这里补给。

届时南北走动起来,真金白银便会滚滚流向这里的酒楼茶肆、银铺商行。

龙可羡从侧门进,回想起酒楼正门的气派堂皇,由衷地说:“无奸不商。”

早知这片地盘如此吃香,她也该圈条街挂牌子,谁还往闻商道去啊。

阿勒看了她一眼:“?”

龙可羡微微踮脚,凑到阿勒耳边,像是要讲什么悄悄话。

那温热的气息轻轻滑过耳下,在干冽的秋风里带来某种微妙的触感,阿勒停了片刻,但那气息滑过就消失了,龙可羡被内廊的挂饰勾走了目光,眼珠子都转不动了,亦步亦趋跟在引客女郎后边看。

阿勒:“??”

进了偏院,引客女郎将他们带进屋,屋里边儿宽敞,设了张席,看起来少说能容个十来人,龙可羡一边琢磨除开他们还会有谁,一边看着左右,谁知引客女郎步子没停,绕过屏风还在往里侧走,直走到西面一扇博古架前,朝龙可羡微笑。

龙可羡迷茫地看她。

“挡着道儿了。”阿勒把她拎边上。

龙可羡便看着她站过的那块地砖被稳稳翘起,地砖底下被凿了个拳头大的空,搁着块镇石,引客女郎熟稔地转动镇石,博古架连着整面墙随之倾斜,露出里头幽暗的内室。

“里边备着食水,若有异动,主子可击叩西侧墙面正中石砖,外边自有人候着。”引客女郎道。

阿勒点了头,引客女郎便合门而出了。

龙可羡还愣着神,阿勒拍了把她后腰:“进,想什么呢。”

龙可羡半晌无言,一脚踩进幽暗里,才小声地说了句:“奸商。”

***

墙面在身后合上,龙可羡听见了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可能是安静的关系,她不自在地扭开了头,觉得这种隐秘的交错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你……”

话刚出口,龙可羡就浑身发毛,这声音也太……倒不是响,就是像话出了口,又从四面八方递回来似的,灌得耳朵尽满了。

“嗯?”阿勒倒很自在,拎着水壶就慢慢饮了一口。

那吞咽的声音清晰入耳,带来暧昧的滑动声,龙可羡忍耐片刻,闷声道:“别喝了!”

“好。”阿勒搁下了茶盏。

周遭再度静下来,一层接一层的阴影覆盖在眼前。龙可羡眼珠子左转右转,就是不看阿勒,她没法解释这种感觉,内室太窄了,光线太暗了,声音太满了,没有什么能帮龙可羡分散心神,导致阿勒的存在感在她这里无限放大。

她觉得危险。

像种无形的入侵。

他的呼吸,手指和桌面的摩挲,甚至若有似无扫过她的目光,都在这环境里变得不可忽视。

她背过身去,拿后脑勺对着他,却明显地感觉到那目光更加肆无忌惮。

龙可羡蓦地转过头,阿勒懒洋洋看回去:“怎么了?”

“你不要讲话!”她凶巴巴应。

阿勒摊手,闭目养神起来。

龙可羡等了会儿,突然起身坐过去:“听见没有?”

阿勒睁开眼,只看她,不说话。

“哥舒策……”

龙可羡话一出口,半张脸就被捂住了。

阿勒在她耳边呵出道音:“嘘——”

龙可羡后脊惊凉,顷刻就渗出了薄薄的汗,紧接着便听到了一点儿声音,像是透过捂了一层的耳朵传进来似的,有点儿飘忽的意思。

还能听见外边的?

在这个姿势里,龙可羡整个人被按在他身前,只能揪住他的手挠了几下。

阿勒像是能读出她的心思,压声道:“能听见,所以不要出声。”做贼似的。

龙可羡配合地点头,指指自己,表示绝不出声。

***

酒过三巡之后,伏先生坐在上首,道:“诸位远道而来,路上辛劳,伏某也知道诸位因何而来,但,在谈及航道之前,我们还有件要案要讲,这件要案若是没有解决,接下来万事都不必谈了。”

伏先生看起来温文尔雅,却把话都放得死,没有给人转圜的机会,这种人最难磨。

在座没有人不知道他讲的要案是哪件,因此通通看向了尤副将。

“我是粗人一个,讲起话来没有分寸,若是得罪了伏先生,还请伏先生海涵。”尤副将拱手作揖,伏先生回一礼。

北境之前同南域买船,出面相商的就是尤副将和伏先生,那会儿两人相谈甚欢,但那都是牌桌之下的暗渡陈仓,今日再见,两人都装得像从未见过似的,客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忌惮。

尤副将停了片刻,道:“上过战场的都知道,我们少君要杀谁,那用不着刺杀,也没有刀口留命的可能,这话放到北境那是要吃笑话的。这当中有什么误会或是构陷,那我老尤不知道,伏先生要谈,不如先把我们少君请出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盘一盘。”

尤副将这意思很明显,你要跟我算账,我还想跟你要人呢,大不了打一场,拳头底下见真章。

“尤副将莫急躁,”这会儿只有封殊接得住话,他丰俊清朗,轻易地就化开了紧张的气氛,“今日你我能齐聚一堂,万事便都有讲开的机会,咱们心平气和地把事情条理捋清才是要紧事。”

伏先生看向他,在座都是几方派出来传话的,伏先生背后站着南域,尤副将代表北境王,角落那个战战兢兢的宦官是骊王派来的,只有封殊是实打实的士族话事人,伏先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封殊特别看重航道,还是这场局里有他不得不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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