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儿翻(179)

作者:容溶月 阅读记录

顶柱开始依次砸落,四周都是迸溅的火星,火势没有推到此处,高温却顺着土壤迅速蔓延过来,龙可羡觉得热,喉咙也发涩,心里有种莫名的无能为力,那些记忆就在她脑袋里,却像隔着片天地,她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捧住了阿勒的脑袋,含糊地亲了几下。

阿勒挨着亲,笑了声:“别啃了,啃得我满嘴土。”

“……”太丢面儿了!

龙可羡耳根微微红,开始转移话题,“我方才遇到一人,身上有火油味儿,当是他纵的火。”“什么样子?”

龙可羡迟疑了片刻,说:“扁扁的,血呼啦的样子。”

“……”阿勒看她一眼,“不是问你把他拍成什么样子,是问那人生得什么模样,有没有明显标识?”

耳根的红烧到了面颊,龙可羡闷声道:“没有。”

“记着在哪儿吗?”

“记得的。”

“走,送他一顶身份。”

两人沿着来路找到了那纵火者,阿勒从袖间不知翻出了什么,塞进了他胸口,再度返回时热浪已经涌尽了,顶柱间隔着空隙,可以容人通行。

阿勒指了条路,两人就在其间飞跃,蹬着坍塌的墙垣翻出了甲字库房。

落地时左右都是长巷,他们摸黑往南边狂奔,火海被远远地抛在身后,寒意袭面而来,心还没有松下去,又遇到了肃列而来的兵队,他们在这里□□西闪,像是敏捷的星子。最后阿勒拉着她的手,浸在阴影里翻过了道墙。

两人扎进草堆里滚了两滚,龙可羡站起来,草堆外边是道低矮的石垛,她翻上去坐着,扑掉了身上的泥:“云台库房?”

“嗯。”

这是士族的地盘。

龙可羡歪了下脑袋:“偷东西?”

“不偷,”阿勒呼吸微促,盯着她的腿,“要以牙还牙。”

龙可羡沿着他的目光往下看,看到了开裂的靴筒,裤子也被石块蹭破了,一截润白在里边若隐若现,她下意识地挡住。

阿勒却往前走了两步,抵到她的膝盖,“把腿张开。”

这句话不像对她说的,像是个心照不宣的宣示,宣示着他要拿走她身体的主控权。

阿勒“咔”地把火折子咬在齿间,扯掉了发带,抽出了匕首,然后低着头,往靴筒扎了两个孔,麻利地用匕尖把发带顺进去,绕着龙可羡小腿环了两圈。

小腿被靴面再度包裹,那种束缚感越了界,从小腿一路蹿到周身,像是整个人都被他拿捏在手里。阿勒在此刻抬头,和龙可羡额碰额,眼神变得有点儿玩味,手里同时使劲,把发带系了个紧,龙可羡倒吸口气,喉咙里滑出了道羞耻的哼声。

第129章 坏水

“潜火队还没有散, 火源集中在囤放修船木料的库房,此时已经清出了隔火线,云台库房没有损失, 火起两刻钟便控制住了, ”厉天停了停, “自然, 即便有损失他们也不敢往外报。”

阿勒站在窗前,透过昏蒙的天色俯瞰坎西港。

临港的铺子知道出了事儿, 今日干脆连门都不开,从这可以看到巡逻队挎着刀挨家挨户搜过去,铜环击门声不绝于耳。

哨兵打着哈欠:“\8 天都亮了,尤大爷怎还没回来?”

厉天擦着脸上的灰泥,手浸到盆里搓得一片浑浊:“尤副将上衙门去了, 昨日在街上摆了那么几桌倒也罢了,领兵砸坎西港大门这事儿有点大, 被守城将军请去饮茶了。”

哨兵瞪圆了眼:“不会下狱吧。”

“会啊, ”阿勒合上窗, 说,“不但要下狱, 百八十件刑具都要挨个尝遍,考虑考虑, 要不要跟我去劫狱?”

这,这这这,哨兵连退数步,理智告诉他不可信, 情感上却十分慌乱:“你别是哄我的!”

“傻吗,自然是哄你的, ”厉天敲他一下,这小子能进三山军简直是个奇迹,“三山军把控航道,日后整座坎西港都要看尤副将脸色行事,哪个会在这时候得罪他,例行公事罢了,午后就该放出来了。”

哨兵这就知道被耍了,红着眼睛瞪阿勒,真是恨急了:“少君在哪里,我有要事要报!”

少君在哪里?少君昨夜放了把火,此刻握着笔坐在桌旁,困得直往边上歪脑袋,她用力揉了揉眼,听哨兵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阿勒。

“手脚可还在吗?”

哨兵不懂少君为何有此一问,抽噎着说:“在。”

“流血断骨了吗?”

哨兵摇头:“不曾。”

龙可羡写了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这就行了,他那个人,嘴皮子最坏,刺人的时候好比尖刀寒剑,跟他动嘴皮子定是讨不到好处的,能保全性命也不错了。”

“……”哨兵犹犹豫豫的,“是这个道理么?”

“自然,他……”龙可羡说到一半,就见那门板一晃,她飞快地把纸叠起来,封进信筒里,一本正经地改了口风,“他为人最是熨帖,没有道理欺负你的,去把信传出去,告诉岛上留守的副将,准备恢复航道巡航。”

阿勒咬着饼,从门外踱进来,在火场里滚了一夜也没有让他狼狈半点,还是那副悠哉的少爷样儿。

哨兵接了信,再看阿勒仍然是贴着墙跟儿走的。

“航道要开了?”

龙可羡点点头:“若是没有坎西港一事,航道也不能久置,北境投进了太多成本,将士南调、与程家购船,后边还要趁着秋收囤些军粮,到处都要用银子。”

二十万三山军要养起来哪儿那么容易,每日龙可羡一睁眼,就能听见银子流水似的往外淌,她说穷不是骗人的。

厉天后脚提着食盒进来,把早饭一一摆好:“郁青挪走的货就囤在三山军驻地左近,跟着南下的巡船走正好啊。”

“……”龙可羡搁下笔,她没有听明白这句话。

“对外界而言,骊王想要的那批货,昨夜已经尽烧在坎西港了,”阿勒给她盛粥,“你不想要?”

“想,”龙可羡不隐瞒,“但那是你的。”

“你出的力,你撑的场,我只是动了嘴皮子,不敢居功,”阿勒搅了搅瓷勺,加了点儿爽口的鲜蔬,“再说,听说我为人最是熨帖,若不言行一致些,我怕日后就得落个嘴皮子坏、心眼毒辣、见死不救的名声了。”

龙可羡连粥的滋味儿都尝不出来,满脑子想着他听到了,他果然听到了。

软甜的粥滑下喉道,龙可羡默默把蔬菜埋进碗底,努力拨正了思路,好像欠的东西多了,心里便油然生出种债多不愁的感觉。

“若是这样,骊王手里便没有牌了,赶狗入穷巷定会被反咬一口。”

“这你别愁,”阿勒撕着肉条,往她碗里填,“自然有人把这个豁口填上。”

***

昨儿夜里坎西港那场火大,火舌盘蛟走蟒,驱策着长风,从甲字库房游到云台库房,烧热了每一片地砖,烧凉了全城商户的心。

大商行的掌柜连夜被撬起来,鞋都来不及穿上,匆匆往坎西港赶。天老爷,甲字库房和云台库房之间的距离,比掌柜老爷和潘安的距离都远。

明明大伙儿联合起来烧的是甲字库房,谁也没想到火星子怎么就溅到自个儿身上了!

大商行想要彻夜封锁消息,但三山军领头撞开了坎西港大门,成百上千的人往里涌,消息和爆开的火星一样溅到了坎西城的大街小巷,失火的事儿遮是遮不住了,他们只能硬扛,一再强调云台库房没有损失。

阿勒就偏要煽风点火,偏要把控舆论风向,日头都还没冲破云端,城里就传出了云台库房一夜之间烧成灰烬的消息。

哨兵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学舌讲给少君听:“有得是人不信呢,说是云台库房比国库还气派,不但重兵把守,还有数层引水渠,连风墙也筑了,若是起了火,挡板之间的风墙便会下滑,把火势拦在库房外。”

“确实如此,”龙可羡握着笔,“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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