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独占状元郎+番外(114)

作者:岚曛 阅读记录

眼看着蕖香已经快要疯魔,林疏玉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心痛道:“妹妹,你还有我啊!以后我们姐妹相依为命,这日子总还能过下去的。”

蕖香却不理会,双眼发直,痴痴地重复着那几句话:“阿霁哥哥死了……大家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这究竟是为什么……”

陆丽仙已经命人将五姥姥的尸首抬了出去,她对着林疏玉说道:“疏玉,蕖香怎么样?”

林疏玉绝望地摇摇头,她担心,蕖香从此就魔怔了。

陆丽仙皱眉道:“此时天已经大亮了,虾子巷出了这么大的事,恐怕官府会严查出入金陵城之人,此时若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林疏玉心里一硬,拉着蕖香的手恳切说道:“好妹妹,你跟姐姐走吧,错过了这个机会,恐怕你这辈子就走不了了。若是陆霁在天有灵,他也希望你能离开金陵城。他们的身后事,你放心,我会着人好好为他们安葬的。”

蕖香只是失神地握着那个小小的莲花石头,蹲在地上,不肯起来。她已经完全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林疏玉说的话,她如失聪了一般,一句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林疏玉和陆丽仙对看一眼,事出紧急,看来只能强行带蕖香离开了。

二人正犹豫不决之际,忽听到外面遥遥地传来敲锣打鼓喜庆的乐声,还有人们吆喝叫好的起哄声。

这一切,和虾子巷的尸首遍地,满目苍夷,形成了极其强烈而又讽刺、可笑的对比。

这极喜庆的声音,传到了蕖香的耳内,呆若木鸡的她却有了一丝反应,她抬起头,眼神稍稍有了一丝神,木木地问道:“这是哪里来的声音?”

陆丽仙冷笑道:“今日已是七月初七,金陵满城人,都争着抢着要选花魁呢。”

哪怕是一夜之间,烧死了这许多人,整个虾子巷化为灰烬,成为焦土,一片废墟,又能如何?

没有人会在乎,无声无息之间死去的人们。那些权贵们,只会在乎眼前的太平景象,富贵风流。只要苟且偷生,乐得一日是一日,哪怕眼前滔天洪水,也抵不过那花魁娘子一笑。

“为什么会这样……”

蕖香缓缓地站了起来,身形摇摇晃晃,却并未摔倒。那原本的药师佛菩萨像虽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唯有那一双细长慈悲的眼睛,却依旧注视着众生,洞察着这世间的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蕖香低声呢喃着,她不知是在问谁,也不知她为谁而问,更不知这所问究竟是何答案。

正当旭日初升,晨曦万丈光芒,照耀在她身上,她立在灰烬之中,却有一种别样的美,有如浴火涅槃的凤凰。

她那双眼睛,望着满目苍夷,这双眼睛闪烁过怒火,闪烁过悲痛,闪烁过绝望,最后却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只剩下决绝。

林疏玉和陆丽仙看着这样的蕖香,只觉从前的那个蕖香已经死了,眼前站在面前的,是一个浴火重生后的她。

蕖香抬起头,眼神决绝,沙哑着对着林疏玉说道:“林姐姐,我不走了。”

“我要为他,为虾子巷所有死去的人,要去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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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问,问,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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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已是七月十五,中元节。

虽过了七月初七,但金陵城依旧是热闹非凡。

各色小商小贩,趁着这日天未亮,便沿街挨家挨户叫卖各色杂货。有人叫卖穄米饭的,这是向祖先报告秋天好收成之意。还有的叫卖转明菜花、花油饼、馂豏、沙豏等吃食的,一大早就极为热闹,金陵城人还未起床,便闻到一股油香气。

这一日,金陵城内最繁忙的,还当数各个道观,道士们一场接着一场法事,举办盛大的集会,焚烧纸钱堆成的钱山,祭奠战争中阵亡的军士们,设超度孤苦亡灵的道场。

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年,皮肤黝黑,身强体壮,约摸十七八岁,他叫曾铁牛,是栖霞山附近的猎户,今日受了爹爹的委托,要赶到玉皇庙去给太爷爷做法事烧香。

他本该昨日便到金陵城的,却因前两日下雨,道路泥泞,耽搁了一日。这日,他匆匆忙忙地进了城,赶到了金陵城内最大的道馆,玉皇庙。

他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甚少进城,相隔数里,遥遥地就望见这玉皇庙造得甚是雄伟,殿宇嵯峨,宫墙高耸,心中骇然,低声念了句无量天尊,便跟着人群挤进了庙门。

这玉皇庙人甚多,道士、香客挤了满院,竟是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香炉里烧得香,烟雾缭绕,几乎将整个玉皇庙都笼罩住了。观中一众道士们,正在做超度亡灵的中元道场,嘴里念着咒语,手里拿着桃木剑等法器,脚下步罡踏斗,这铁牛虽不大听得懂,却也觉得十分庄严神圣。

他挤过去,唤了一个小道童,说明此番来意,那小道童头也不抬,收了他一钱银子,冷冷说道:“知道了,待师父做完了这一场,你家便加在下一场的法会,一起做了便是。”

曾铁牛听罢,连忙道谢。

此事了结,他心中也稍宽些,爱玩爱热闹的少年心性便涌了上来,踮着脚尖到处张望。只见神殿前供奉着一个牌位,上面并无具体名姓,而是写着“虾子巷众亲友”几个大字,心生疑窦,便拉扯了一旁的人问道:“敢问老兄,这是何人做的法会,端地这么宏大,那牌位上却写得却是‘虾子巷众亲友’?”

那人身着锦缎衣裳,是个不大不小的公子哥,他转头一看,一瞧这铁牛就知是个乡巴佬,便有心卖弄,得意地说道:“你是头一次进城吧?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前几天七月七,女儿河选出来的花魁娘子沈红蕖设下的中元道场,特地为那虾子巷死去的一众无主冤魂打醮。”

那曾铁牛一听到“花魁娘子沈红蕖”的名号,一时呆了,怔怔地说道:“竟然是她?”

那公子哥“哗啦”一声,将一柄洒金折扇扑棱开来,嘻嘻笑道:“哎唷,想不到你这个小乡巴佬,竟然也知沈红蕖的名号。也难怪了,七月初七,那沈红蕖名动四海,艳压群芳,可是出尽了风头,如今这江南一带,谁人还不知那花魁娘子的名号?”

旁边站着的一位老爷子,听这两个少年人讲起了沈红蕖,也插嘴道:“你们这些少年人,只是爱慕那花魁娘子的容貌,岂不知,这花魁娘子沈红蕖,人长得美,心地更善。前些日子,虾子巷发生了那样大的事,不知怎地,那烟花竟是爆炸的了,将整个虾子巷都烧成了火焰山,听说烧死了几十口子的人,那官府不管不问,那烧焦了尸体,一股脑地用平板车,拉到了乱坟岗埋了。唯有这花魁娘子沈红蕖,不仅为他们好生安葬,更是花钱出资为那帮冤死鬼超度,一连做了七天七夜的法事。”

曾铁牛旁的一概不关心,一听到那花魁娘子沈红蕖的名号,十分激动,两眼发光,直直拉着那老爷子的手问道:“老先生,那花魁娘子现在何处?可还在这玉皇庙,你快指给我看看。”

原来这曾铁牛,虽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两耳不闻世事的乡巴佬,可他却从金陵城做生意的大表哥那里,听闻了花魁娘子沈红蕖的名号,少年心生仰慕之情,欲要一度芳容,便趁着要给太爷爷做法事打醮的由头,便怀中塞了硬面饼,带了一两银子做盘缠,一路赶来。

那老爷子一看曾铁牛两眼放光,一心仰慕的样子,便笑呵呵地说道:“小兄弟,你来晚了,前几日,那花魁娘子沈红蕖倒是天天来,前来看她的人,比来做法事的人还多。只是那虾子巷的冤死鬼已经过了头七,今日法会是最后一场。听说,那花魁娘子今晚便会离开金陵,就要乘船北上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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