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被我始乱终弃后(127)

作者:心翎 阅读记录

可他能吗?他不能……他不能啊!

他的身后不远还有“受他所害”、被挟持上场的娄念。

煞罔想要娄念亲耳听一听煞罔精心安排谱写下的一通算计,或说是这场戏必须有娄念的出场。可荀锦尧却明白,煞罔很清楚,娄念的存在比及傀儡蛊更能限制他的一举一动。

没错,娄念的性命才是扣在荀锦尧脖颈上无形却最有效力的枷锁,一旦他的表现让煞罔不满,煞罔未必会将枷锁收紧害他丧命,却会斩断那段枷锁,帮他撇断他与娄念之间的所有关联。

——他想要娄念性命无忧,那就必须依照煞罔命令行事。可他这么做,难道就可以了吗?

简直开玩笑!难道他要承认自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卧底,与娄念长久以来的情分统统是假的?

更何况,他身前的台下还站立着从他师门赶来的那些熟悉的人们,他无法去仔细分辨他们的面容。倘若他承认一段莫须有的罪名,如煞罔所愿那般,为师门吸引大量的仇恨,让不明真相的魔界将矛头指向清风宗,他要他的师门怎么办?

他的师门,有师父,有师弟妹,相处二十数载光阴,他无论睁眼还是闭眼,只要他想,他日日夜夜都能回忆起他们的容颜。他难道……难道要当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吗?!

他从不想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背叛者,本没有切实做过的、违心的、两头的背叛者。

他感到沉痛的悲哀,如鲠在喉,他说不出一句话。可他的脑海里又有一道声音告诉他:去背负,去承担,把你的为难纠结与冤屈苦闷通通憋回肚子里,此时此刻的你不需要它们阻挠你的步伐。

——这是在逼他做出取舍,要他将错就错,哪怕错是虚构,也要他就这么永久错下去!他的道德感与真心背负重重枷锁,滋生成罪。太过沉重,积压心头不下于一种慢性折磨。

可他没有办法,顾虑更多的善人,就是敌不过无所顾虑的恶人。他想默默守护的人太多了,他是穿着鞋的,没办法与煞罔一个残暴无情的、光着脚的魔头赌博。

他知道的越多,他所要负的责任就越多。

是他某一步做错了吗?他错在哪里?他错了为什么不改?是他不能改?!他为什么不能改??!

他的头脑很乱,各种念头几乎要逼疯了他,他做不出最好的选择。

可忽而一个恍惚,他的眼前浮现那年初春飞花城,狭窄的道上掀起一阵粉瓣翻涌的风,娄念就站在一棵桃花树下,抬起手来,素白的衣袖落下,露出一段玉白的手腕,折下开得最艳的那支桃花,向他掷去,唇边捻起一丝温软的笑,问他:“桃花很好看,荀仙长不别一支瞧瞧嘛?”

——初遇时最美好纯粹的模样,早已深沉地镌刻在他的心底,抹消不去。

荀锦尧心神蓦地震颤,如遭一记雷霆,浑身上下都止不住地在发抖。

他要保住娄念的性命啊!!

他呼吸急促,紧抓住这一线思绪不放,像苟延残喘的人在水中抓住一段浮木。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

有命,才能谈爱恨,论情仇。

或许他不能够被任何人理解,但他不在乎,他要能容能忍,隐忍着,按捺着,暂时保住娄念的性命,等待逃出生天的机会。

台下已有人在窃窃私语,煞罔在他的身边,维持着莫凌在外的冷漠形象,面上无什表情,用无声的眼神向他施加压力。

荀锦尧接收了,而后深吸一口气,向着下方所有人,掷地有声的一句话。

“莫宗主所言极是。”

荀锦尧眼里有几分空虚的释然,一片唏嘘声里,他从煞罔手中接过用于证明他的清白的寒天玉,冰凉的触感比他伸出的手心还要温热。

后来他说了什么?他不记得,大抵是借他的名义,捅出寒天玉与碎骨刀诅咒之间的关联吧。

这样的秘密曝光出来,加上飞鸿宗宗主莫凌的担保,还有谁会怀疑他向正的心思掺水呢?

反正,除了他荀锦尧之外,总不会是飞鸿宗的宗主能以接触到这一层面的消息。

当荀锦尧微微仰目,出神望着空旷的天际的时候,耳边听见台下的言论逐渐向他倾倒。

他知道,他想要的、或者说是煞罔想要的结果,达成了。

身边的煞罔在代替他向台下众人致谢,说感谢诸位能发自内心体谅与理解于他。

于是,台下便真的有人说他曾受人冤枉,实乃不幸,还有人说他赤子之心,天地可鉴。

荀锦尧听在耳里,于心中发出了一声悠长的苦笑。

站得高真好啊,谁是位高权重者,真理就把握在谁手中,随便一句话,就能搅动风云大势,数不清的人磨破了舌头、挤破了头皮,只愿为位高权重者的一句赞赏而拼搏。

而他处在位高权重者的位置,只需漠然着,让自己在众人打量的眼神之中站立稳当便好。

台下人的赞美落在荀锦尧的耳里,像是比刀子还要尖锐刺耳的嘲讽,刮擦在他的耳膜,刺耳不堪。

荀锦尧不由自主回想起他的过往,那个时候,他曾是光荣无上的清风宗首席弟子,修为实力越宗门弟子一头,道德才学出类拔萃,谨言慎行见多识广,无论就哪一方面而言,无不惹人赞不绝口。

人们说他是新一代修者中货真价实佼佼者,他年少有为,是天子骄子,是万人敬仰,是榜样模范。

而后,他与娄念一同回了魔界,以一种公开的,自愿的方式,成为苍焰魔尊抢回的夫君。

这时,开始有人说他是正道叛徒,为情爱冲昏了头脑,还有人说他出卖道心反堕魔心,说他识人不清不明是非,说他愚不可及、甘做任由苍焰魔尊支来使去的脔.宠……诸如此类,还说了更多数不清的、难听到不堪入耳的话语。

可这都是诽谤啊!!人们污蔑他,嘲讽他,奚落他,落井下石看他笑话,道他自作自受好不活该,究其根本,只是想证明他这样优秀的存在一遭遭人污蔑,也得跌入泥潭,深坠其中,再翻不来身。

他本质无错,亦无罪。

而现如今,阴差阳错之中,他的过往,他的名声在被逐渐挽回。

有什么用呢?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他做下一桩伟大的事业,他的表面似是风光无限,未来有更宽广、更光明的道路可走,可唯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内心是一潭死水,无波亦无澜。

他骗得了台下所有人,可他永远都骗不过他自己。他知道切实发生过的事情,与他口中言述的一切恰恰相反。

更可怕的是,他付出的代价是莫大的,得来的东西却是他完全不想要的。

多么可笑,可悲又可笑。

——

煞罔一再对外声明,当初安排荀锦尧在娄念身边做为卧底的,乃是清风宗的宗主秦沧程。

有寒天玉与娄念本人在场,似是多么离谱的说辞,也能被台下听众所接受。

有些人惊呼出声:“竟有此事!”随后,纷纷拿着一种诡异的眼神,来回扫视台上荀锦尧与台下的清风宗。

“……”

集结会面散场之后,在煞罔的安排之下,荀锦尧自是不会与清风宗里的任何一人发生接触。

荀锦尧不知道煞罔会怎么打发他曾经的师门与师父,但他能大致猜测,或许师门里的弟子长老,现在皆以为他是个出尔反尔靠不住,跟谁一块谁倒霉的丧门星,若是逮住了机会,还要反过来报复师门的叛徒白眼狼。

……天哪,他竟然能混到这一步,放在一年之前,他当真是想也不敢想。

如今,作为飞鸿宗宗主的第二位亲传弟子,煞罔理所当然,不会再在明面上对荀锦尧的行为加以限制。但很明显的是,对方希望荀锦尧能有点儿自知之明,主动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不要多在飞鸿宗其他地方逗留。

故而,煞罔给出明确的指示,让荀锦尧“押送”娄念回到后山内的小小一座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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