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风尘+番外(37)

作者:羲和安 阅读记录

和这里的人。

她在心里补充道。

互市如愿发展得很好,由于商铺租金降低,连带着商品价格也低了不少。宋吟秋上回买的东西多了,再加上最近手头紧,便没再买太多东西,只在人群中转悠。她瞧着人流量比上次多了不少,店小二那边算账也是算盘珠子拨得恨不得飞起来,结账的人就没断过。

“二位今天来看到的呀,人可还不算是最多的,”出集市的时候,牧民跟在他们身后谄媚地笑着,“隔不了多少日子,就要立秋啦,立秋之后不久可不就入冬了吗?北狄那边冬天又长又冷,少不了要来互市采购,到时候才叫热闹呢,而北疆这边的商人呀,又能赚够备年货的钱咯。”

“年关,往年每到这时朝廷便会向北疆调粮,”宋吟秋走出好远,忽地问道,“北疆地处偏南,尚且如此。北狄岂非每一年都有人熬不过寒冬,所以才迫不得已不断向南拓展疆土?”

沈知弈无言地望着她。

但他最终叹了口气,道:“若是北狄南推,北疆百姓势必流离失所。”

宋吟秋勉强一笑,道:“我知道。”

自古以来民族之间的战争,只有一方有资格获得生存的权利。

“我只是想,从前只觉京城寒冬漫漫,殊不知北疆冬日长达数月之久。好在冬天来临之前,我们仍有法子应对,”宋吟秋已然收整情绪,她思索道,“先前我们低价卖出了一批荞麦良种,又从户部的拨款里抽调了一部分,用来奖励种植荞麦和其它新引进作物的农户,目前就整个北疆而言,荞麦等新进高产量作物的种植已成规模。”

“想必冬日之前丰收,能够减轻好些缺粮的压力,”宋吟秋一方面微定下心神,却又忧心忡忡地道,“荞麦虽产量高,但种植过程耗水量也太大了。”

“是,”沈知弈道,“好在殿下提前吩咐各家各户都趁着雨季备了水,又推广了省水的灌溉方法和多种作物同时经营的模式。当下民间用水基本能够得到满足。”

宋吟秋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听说民间的说书先生又改了话本,将殿下近些日子的作为也编进了戏文,”沈知弈似乎真诚地提议道,“殿下素来爱戏文,可要寻个馆子听上一听?”

“……算了吧。”宋吟秋一想到说书馆子,脑海里就浮现起上一次的尴尬情形来。她至今没有勇气去听那段“断袖之谊”的话本。

而她既然没听过,那便不知全貌,合该不予置评。更何况不过民间闲谈,真当件正经事去处理免不了落下诟病。她思来想去,只权当不知道这件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了。

马蹄声有规律地渐行渐远,沈知弈还在追问道:

“殿下当真不听?”

“……不听!你爱听你自己去!”

第32章 冬战

交战地的冬日开始时间从来不是由老天决定,而是取决于北狄人什么时候发兵打过来。

沈知弈站在火光冲天的夜里,就着水缸里的水洗了一把脸。他接过毛巾胡乱一擦,从亲兵手里拿起头盔戴上,只从缝隙里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外面怎么样?”沈知弈边说边往手臂上套着臂缚,他今日轮值城内巡防,接到军报便快马加鞭赶了过来。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被烟尘呛得浅皱了一下眉头。

亲兵呸出一口沙子,嘶哑地道:“老样子,北狄只出小队人马在无主地挑衅。周将军让我们的人试图诱他们到北疆境内来,谁知他们一看快要过界了就撤,娘的!”

无主地随意进出没关系,但任何一方一旦过了边境,那便是明目张胆宣布北狄与北疆正式开战。

眼下刚过丰收日不久,还未到最冷的时节,双方的精力都还在最佳的状态。再者,前些日子互市改革后,北狄也趁机囤了不少过冬的物资。真要大规模发兵,不急在这一时。

然而北疆守着边境却不敢松懈,毕竟谁也摸不准北狄下一次冲锋是否就是来真的。北疆的战士守了一夜,全靠嚼糙茶烟叶吊着精神。

沈知弈偏头看他一眼,见他刚从前线下来,被血糊得睁不开眼,于是顺手把方才那块毛巾递给他:“擦擦。”

“嗨,都是那帮孙子的血,”亲兵大大咧咧地接过抹了脸,“将军,我们往北进?”

“不进,”沈知弈瞥他一眼,“狄人都知道不能过线,难道我们反入套不成?”

“那这也不是办法啊。往年虽说他们也有挑衅吧,可今年也忒他娘的猛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北狄的牛羊都已经冻死了,这冬天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亲兵小跑两步跟上,正垮着个脸倒苦水,就听身侧飞奔来一马,传令兵到沈知弈跟前,翻身跳下马,极快地行了个军礼。

“将军,北狄第五次冲锋了。”

“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啊将军,”亲兵急得跺脚,“他们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打的是他娘的消耗战,我们这边撤也不是攻也不是,干在这儿守着,兄弟们都憋屈得很。”

沈知弈一踩脚蹬,翻身上马:“忍着。”

“将军,将军……啊?您去哪儿啊?”亲兵怔了一下。

“人换了几批?”

“三批,”传令的士兵犹疑了一下,道,“将军,他们每次撤退都会换一拨人,似乎只有三拨人来回换。”

沈知弈颔首,道:“北狄以重骑兵为主,能灵活机动的轻骑少,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拨人,长期下来体力肯定撑不住。我们也换人。”

他转头道:“你去主帐通报一声,让先撤的兄弟们有伤治伤,我们人多,别硬撑。借二营的轻骑来备着,至于前线,我亲自去会。”

“是。”兵卫翻身上马,一夹马肚瞬间窜出好几丈远。

沈知弈策马越过后方的营帐,逐渐感受到烈火炽热的温度,然而身下的战马不仅没受惊,反而越发追着疾风。

沈知弈贴在马背上,隔着鬃毛感受到它的亢奋。

——这是北疆的战马。

他深吸一口气,从腰后拔出了剑。

一封封战报雪花似的吹进豫王府。听得动静,宋吟秋从纷飞的纸片中抬头,她进来看战报看得几宿没睡过整觉,眼眶底下青了一大片。

“殿下当心着身子吧,”流莺端了羹进来,担忧地道,“前线再如何,有沈将军他们顶着。但殿下若熬坏了身子,军中士气恐要大打折扣啊。”

“放着吧,”宋吟秋揉了揉眉心,问道,“发去京城的折子有几日了?”

“三日,”流木端着药走进来,顺手关上门,“北疆去京城可有好几千里,哪怕八百里加急也还没到京城呢。”

“殿下先用药吧,”流木低声道,“殿下身子本就弱,自打在京城起就长期服用那种药,这样熬下去恐怕是不行的。”

宋吟秋深深看了他一眼,执汤勺喝了几口,干脆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流木劝她不动,行礼端着药碗又出去了。然而他方推开门,却被一道阴影挡住了去路。

他顺势转身,短短几步路已转了好几圈,手上还拿着空掉的药碗:“殿下,沈将军来了。”

宋吟秋微眯起眼来适应突如其来的阳光,就见沈知弈逐步靠近,差点还以为自己眼花。

“今日北狄没打过来?”

“打了,”沈知弈看她一副已经懵了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但今日并非我轮值。”

他径直走至一旁的椅子坐下:“今日前线战事由周长青与霍勇接管,我休假。”

“休假?”宋吟秋一怔,兀地反应过来,“你受伤了?”

军中主将惯没有休假一说,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沈知弈的伤已经不再适合冲锋陷阵。

沈知弈双手下按,那是一个委婉拒绝的姿态:“并不严重得紧,不过腰上划了一道,暂且骑不了马罢了。坐镇军中还是无碍的。”

宋吟秋半信半疑地打量他,这才发觉沈知弈面色异常苍白,眼中血丝未退,一双手上尽是密密麻麻的擦伤,大多已经结痂,却仍能看出和曾经的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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