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风尘+番外(41)

作者:羲和安 阅读记录

然而下一刻,他却愣住了。

那赫然是一把刀柄上嵌着绿松石的匕首。

宋吟秋被窗户缝里漏进的风吹得头疼,她数次停下笔往窗边看去,流莺在一旁杵着磨墨,对刚进门的流木使了个眼色。

流木一愣,随即道:“是属下的疏忽。属下晚些时候便差人将窗户重新糊上。”

“嗯。”宋吟秋从公文堆里应了一声,她忽地意识到什么,抬头瞥了流木一眼,“战报?放这儿吧。”

流木走上前去,挑了桌上不那么挤的地方放下战报。他临走前瞟了一言宋吟秋面前成堆的公文,看到“荞麦”“互市”“面粉”等字样,而宋吟秋一副强打精神的模样,似乎全靠酰茶吊着。

“还有一封信,”他拿不准宋吟秋什么时候才会腾出空来看公文,想起送信人的嘱托,便道,“沈将军的信,说是殿下最好早些看了。”

宋吟秋笔尖一顿。

沈知弈甚少给她传私信,除非是有什么要紧事。

她口中应道:“知道了。”

一面便搁了笔伸手去拿信封。

通篇阅下来,宋吟秋大抵是知道了军中有一汉文名字叫阿山的北狄少年立了功,沈知弈考虑到他的身份,再加上有些事来的蹊跷,便给他升了小旗的军饷,编入斥候队。

少年人的话半真半假,倒让宋吟秋也起了兴趣。沈知弈似乎早料到她的反应,在信的结尾写道他已派人多加注意这位少年,请宋吟秋安心于府上处理公事。

宋吟秋不由得失笑,提笔回信,不一会儿封好后交给流木,让他先收着,待会儿传令的时候差人一起送回去。

流莺离得近,看到最后两个字是“勿念。”

“茶凉了,”宋吟秋抬头对她道,“你去换一壶吧。”

流莺低身称是,回来时手上却又拿着一封信。

“王爷的信。”她道。

“王爷?”宋吟秋微眯起眼,神色古怪,“他还能坐起来写信呢?”

话是如此说,宋吟秋拆了信看,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字迹乱七八糟的不说,行文逻辑也是颠三倒四的,一会儿是“吾妻”一会儿是“吾儿”,宋吟秋看得头疼,也不知这封信为何会发到她手上。

李顺怎么当的差。

想起李顺,宋吟秋却兀地想起,若是这封信当真毫无意义,李顺做管家这么多年,想必也会按下不发吧?

她揉了揉眉心,复拿起这封信来,细细读下去。大抵知道了豫王最近身体康健,一顿能吃十个肉包,新扎的秋千很稳固,前些日子他与王妃去京城新开的酒楼吃了饭……

他说,北疆冬寒,吾儿多珍重。

宋吟秋的目光在“珍重”二字上凝了片刻,最终别过眼去。

信纸只有薄薄的一页,宋吟秋又拎起信封抖了抖,然而却空空如也。

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眼下不得空闲,宋吟秋无奈,暂且将信搁在一旁,继续处理起堆积成山的公务来。

今年北疆荞麦和其它外来作物的大丰收、手工业的发展、集市改革三管齐下,这些事宋吟秋都做得干脆利落。但眼下快到了收税的日子,她却犹豫起来。

她无法向皇上解释这跟往年相比近乎翻倍的税收是从哪里多出来的,递折子向户部要银子已经是她在皇上眼前做过的最出格的事,她不敢想皇上若是知晓她到了北疆,非但没凄惨地过活,反倒干出一番事业,会是怎样的后果。毕竟她藏拙这么多年,皇上仍以为她是个不经事的。

这无异于正面损了皇帝的脸面。

宋吟秋苦思无果,却又干不出私藏税银这档子事。想来想去也只有充盈地方银库和轻徭薄赋两种手段。

外边的雪停了有好一会儿了,现下正艳阳高照。北疆的太阳敌不过寒冷的低温,这点阳光甚至不够地面上的雪融化薄薄的一层。宋吟秋起身批了衣服,流莺忙问道:“殿下不看了?”

“闷得很,”宋吟秋捏着手帕,瞥了一眼屋里烧着正盛的炭,“出去透透气。”

流莺跟着她出门,差点被烈风吹回屋里。她勉强为宋吟秋撑着伞,见绢子从宋吟秋手中飞出,在风中打了个旋,转眼就跟白雪融为了一体。

流莺心下一惊,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抿了抿唇,道:“奴婢这就遣人去找……”

“不必了,”宋吟秋没看她,只道,“一方帕子而已,丢了就丢了,何必兴师动众地去寻。”

流莺低声应是,抬眼偷瞟她家主子的神色。说是出来走走,却只站在檐下。她想提醒对方头顶上的屋檐冰碴子缓缓地化了,逐渐滴下水来,但想了想,只用力踮脚把伞举高些,好不让她家主子被淋着。

“殿下,”她绞尽脑汁地想话题,笨拙地宽慰道,“雪这样大,狄人也撑不了多久了吧?”

“嗯。”宋吟秋胡乱应着,脑子里把这几天的战报都拉出来想了一遍。快到深冬,雪厚已经到了让人难以行走的程度。松散的积雪日复一日被压实了,却仍有好些松散的,平日里瞧着却和普通的雪地一样,稍不注意便陷进去。近来交战地就这样悄无声息消失的士兵多了起来。

狄人非但没撤兵,攻势反倒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说来也是,双方僵持了好几个月,物力耗了一堆,冻死在雪地里的士兵不计其数,真正战死的将士却少得很。双方实力都保存着大部分。北疆不敢以自己的兵力孤注一掷,而大夏又不愿意从别处调兵来支援,故而才一直干耗着。

宋吟秋兀自站了一会儿,直到阴云蔽日,眼瞧着又要下雪了,她才叹了口气,转身进屋里去了。

屋里比外面暖和上不少。宋吟秋解下披风,骤然咳了两声,流莺连忙走过来扶着她:“殿下方才受凉了吧?奴婢差人送一碗姜汤来……”

流莺急匆匆地出门,来替班的成了半路被拉进门的流木。

府上信得过的人少,算来算去也只有从京城带过来的流木和流莺两人。流木已经不是第一次半路被拉来替班了,他轻车熟路地关上门,蹲身拿钳子拨了拨火炉中的炭。

宋吟秋拢着手炉,又咳了几声。

“先前从江南购置的那批药材……”

“都分发到各个镇子了,”流木答道,“这几天都在陆续分发,预计不过三日,每家每户都能够领到。剩下的低价卖了一批给医馆和药铺。衙门里还剩了些备着。”

宋吟秋颔首,这批药材她全权交给了流木负责,是以这些日子他也忙得脚不沾地,还要抽出时间周转从各地飞来的信和战报等杂乱的通讯。

“你办事我放心,”她先是夸了一句,后又担忧道,“我看过前些年的记载,虽说好些年没有过疫病了,但北疆地偏,冬天又冷,若不未雨绸缪,万一流行起来,那可真是j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她似乎瞧见不久后毫无生机的雪原,垂眸道:“我只望平安度过年关吧。”

第36章 疑虑

等雪已经厚到完全封路之时,就连军帐里的战马都不愿意出马厩半步了。沈知弈冒雪到了豫王府,门口的侍卫见是他,也没敢让将军在风雪中多站,赶忙开门迎了进去。

沈知弈收了伞,抖落上面的积雪,问道:“你们世子在府上?”

“在呢,”侍卫答道,“大雪封路,世子又体弱,好几日不曾出府了。”

“卑职为将军通传一声?”

“不必了,”沈知弈将伞递给他拿去晾着,“不劳跑这一趟,我自去便是了。”

“哎,是,是,将军请。”

沈知弈穿过曲折的回廊,见庭院里的下人拿着扫把不停地将雪扫到一边的角落里,否则想必过不了一会儿,这庭院也将被雪掩埋。他掩住衣领,防止雪落进衣裳,一路快步到了书房。

他猜得不错,流木守在书房门口。见是他,紧绷的身体不动声色地放松下来,行了个军礼,道:“殿下一早就在里面,这会儿流莺刚出来换茶,里边只有殿下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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