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风尘+番外(6)

作者:羲和安 阅读记录

“明书?唐明书?”宋吟秋唤了两声,料想他是醒不过来了,而自己又不可能丢下他,独自一人回府,只得在这儿凑合一晚将就歇下。

她让丫鬟把屋子收拾干净,唐明书仍旧趴在小几上困着,姿势不太雅观。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她掀帘进了里间。

花香袅袅。

香炉内外各一个,在外间不觉得有什么。里间狭小,倒显得香味忒过浓了些。

她抬手召了丫鬟问道:“这点的是什么香?”

丫鬟答道:“公子,此香名为花间露。”

宋吟秋心道难怪。她名义上为豫王世子,吃穿用度与男人无异,豫王府中从未点过如此甜腻的香。香是好香,但有些过于齁了,她闻不惯。

“换安神香来。”

丫鬟滴溜溜转着眼珠,方才唐明书说醉话时她也在场,知道这位身份尊贵,怠慢不得。但在勾栏这等娱乐之所要求点安神香的客人还真不多见,她心下没底,也不知楼里备着没有。

“公子稍等,奴婢这便去取。”

里间总算是没有外人了,宋吟秋和衣靠在榻上,寻思着歇息一会儿。不知为何她今日莫名有些累,她猜测可能是因着葵水初至,又被猛药强行改了时间,阴阳不调,身子不爽倒也正常。不如就此称病,在府中歇两天不见客也是好的。

花香扰人。

宋吟秋本是准备小憩片刻,但躺下后眼皮却越来越沉,思绪有些昏乱。恍惚间似是听见珠帘碰撞,她半抬眼皮瞥了一眼,方才出门的丫鬟蹲在香炉前拣出原本的花间露,将另一盒熏香夹了几块进去。

许是瞧她睡着,丫鬟换完香便退了出去,没再惊扰。

甜腻的气味逐渐被熟悉的檀香掩盖。宋吟秋伴着沉香闭目,连自己什么时候失去意识也不曾知晓。

夜半。

更夫的竹梆声远远传来,宋吟秋从梦中惊醒,床边的灯烛已经快要燃到尽头。她借着昏暗的烛光翻身下榻,木屐踩在地面的咚咚声提醒她身处府外。

是了,早晨被唐明书扯着来了醉花楼,午后小憩一会儿,没想到这个时辰才醒。

侧边的香炉升起袅袅烟雾,一点火光映着幽沉的夜,却并不冷清。醉花楼的隔音极好,但仍有楼下的丝竹声隐约传来,哄笑声四起,远不如王府寂寥。

或许是品质比不上王府,屋内的安神香闻久了也有几分闷。宋吟秋小心地掀起珠帘,借着清冷月色见唐明书还睡着。她放轻脚步穿过房间,推门而出。

回廊的空气却更是腻人。

她分辨出这是花间露的香气,但似乎少了些什么。她对香料的研究不多,毕竟“世子”不会喜欢这些女孩儿的玩意儿,遂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寻常香料,配料偶尔有几分差池倒也还算正常。

正思量着还是回屋继续休息,隔间的门却突然开了。

开门的人似乎也没想到这个点还会有人站在回廊,怔了片刻,难以捕捉的神色一闪而过。

沉默的对峙中,他先开了口:“殿下?”

男人背对烛光站着,宋吟秋分辨出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的失真感。

她道:“沈屿?”

她的爵位压过沈知弈,直呼其名倒也算不上是逾越。

沈屿静了片刻,再开口时已然放松了警惕,仍是淡淡的音色:“夜深露重,想必王府早已落锁。世子没有尽早回府,流连于这般烟花之地,也不怕遭人口舌?”

宋吟秋虽不愿多生事端,但几次三番被问起此事,也难免有些不耐。

她反唇相讥道:“大人此话何意?寻花问柳之事,我等朝廷中人,可担不起罪责。”

这人有什么毛病?不是说了权当没这事吗?

许是她的言辞有些激烈,沈知弈一时间没接话,过了半晌才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正在这时,沈知弈身后,又一人推门而出。她左右打量几眼,摸不透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但无论如何,两边都是不能得罪的恩客。

她低身施礼:“夜深风寒,两位公子还请尽快回屋才是。”

宋吟秋观她衣着打扮,应该是楼里名气不小的姐儿。

沈知弈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还有未尽之语。但他转身,姐儿扶着门请他进去,他没再看宋吟秋,只道:

“世子也早些安寝吧。”

宋吟秋没应声,他也不在意,姐儿再朝她施一礼,关了房门。

回廊再次陷入昏暗,于无声处更显得楼下噪声喧扰。在风处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宋吟秋睡意全无,摸黑回到里间。经过外间时,却发现燃着花间露的香炉已经熄了。

鬼使神差的,她挑起一小堆香灰嗅了一下。

下一刻却愣住了。

这合该是百花制成的花间露里,隐约杂着一缕安神香。

第5章 事发

连日无事。自打从醉花楼回来后,宋吟秋称病在府,闭门谢客。李顺大抵也从府医处知晓她的病并非毫无缘由,没来寻她麻烦。期间唐明书倒是酒醒来寻过她两次,也没什么正经理由,皆被小厮打发回去了。

宋吟秋难得乐得清闲,连带着豫王府萧瑟的秋景也顺眼柔和了许多。

只是逍遥日子没过几日,便有人按耐不住了。

流木来报时,宋吟秋正捧着市面上时兴的话本。王府内不让有什么女红香料之类的玩意儿,碍于皇上的意思,她也不便读什么治国理政之策,只在四角天空的府院里乏善可陈地数着日子。

“世子,府外通传,是大理寺的人。说是请世子去大理寺协助查案。”

宋吟秋从书案抬首,盯着桌上放凉的茶水,问道:“皇上的意思?”

没人应她。虽说连个口谕也没,但那位喜怒无常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京城里这些还未成家的亲王世子们日子都过得战战兢兢。直接请她到大理寺,想必又有什么难搞的幺蛾子。

“来的是谁?”

流木附在她耳边说了名号。

宋吟秋沉默不语,流木试探着问道:“请人进来吗?”

宋吟秋瞥了他一眼:“人是朝廷命官,还能给拦在外边不成?”

流木领命前去招待。她放下话本,流莺已经取了外衣来。

“大理寺丞亲自来请,”她披上外衣,喃喃道,“还真看得起我。”

她不紧不慢挪到了前厅。大理寺丞等候多时,千盼万盼总算是盼得这位祖宗出来。豫王世子性子软弱,这是京城人尽皆知的饭后闲谈。但再怎么软弱,人也是皇家的世子,而他不过是个当差的,哪里比得上人身娇体贵。

四目相对,大理寺丞却忽地忘了行礼,慌张垂下眼。

——无他,这豫王世子的相貌,未免好看得有些过了头。

宋吟秋见他久未开口,按下心中诧异,只是咳了一声,道:“大人久等。我前些日子不慎染了风寒不便见客,闭门歇养,未曾想大人突然造访,有失远迎。”

大理寺丞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起身行礼道:“世子客气了,鄙人是大理寺新调任的寺丞,今日奉旨来请世子到大理寺,不为别的,只是协助查案,不消半日便送殿下回府。”

哦,原来圣旨是有的,只不过没传到她耳朵里罢了。

然而宋吟秋并不急,端起桌上晾得刚好的茶水浅呷一口:“怎么这样急?可是大人喝不惯这蒙顶甘露?”

“世子赏茶,自然是好的。只是上面催得紧,若是耽搁了,我们也不好交代啊。”

宋吟秋观他神色焦急不似作假,也不像是个能主事的,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也是,新官上任,若不依附权贵,也就不过是贱命一条,被架空在朝中凑个数罢了。都是做奴才的,天子脚下,谁还不是依仗着主子们的威势做事。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可朱门内的狗尚且顿顿得了炙肉吃去呢。

她自是知晓大理寺寻她所为何事。

“也好,”她噙着一点得体的笑,尽管好几天没这样端着架子笑了,难免有些生硬,“烦请大人带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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