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风尘+番外(73)

作者:羲和安 阅读记录

沈知弈看她的确没有半点悲伤的样子,当时那户人家本也没有将她当女儿养,不过是养了个粗使的丫头,盼着长大点换几两银钱罢了。

闻言,他摇了摇头:“皇室中人的性子,你知道的。当时你失踪后没过多久,那户人家是过了一段时间的富贵日子,可是后来……一夜之间,也就销声匿迹了,连房子也没了。有人去问了官府,只说是早就暴病而亡了。”

“我就猜到是如此,”宋吟秋道,“不义之财,更何况是从豫王手中得来的,怎会有命留着花?给了他们一段时日好活,就已经算得上大恩大德了。”

“不过,你为何又成了大梁皇女?”

“我若说我不是,你信么?”宋吟秋见沈知弈不假思索便点头,没忍住笑出了声,“逗你的。不过以韩暮为首的几个大梁旧臣这样说罢了,他们说我是大梁幼公主的遗腹子——你说,我既非出生蜀中一户平常的农户家中,又不是豫王世子,或许是大梁皇女,这几个身份,哪一个比较可信?”

沈知弈不知如何作答。这几个身份在常人看来,或许只有第一个有几分可信,但第一个恰巧是最无可能的情况。他当时年幼,却也记得邻家阿孃并未十月怀胎,不过有一日他们家便忽地有了小孩,众人都知这女孩分明是捡来的。

“你是宋吟秋。”他道。

“是啊,我是宋吟秋,你说得对,”宋吟秋将手背搭在眼睛上,遮住从马车帘缝里透进的一缕阳光,“这是我的第一个名字,也是唯一一个。”

“谢谢你。”她道。

沈知弈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宋吟秋话锋一转,道:“我依稀记得你当年说过,待我及笄,便要娶我。”

她蓦地坐直了身子:“如今这晚了多久?你可备好聘礼了么?我现下无依无靠,你可不要尽哄骗我。”

……忘了这茬。

从前他们都还年少,不过随口一说,两人都以为对方不过将此当作一句童言无忌的戏言,却没想二人不约而同当了真。

沈知弈一步步从蜀中爬到京城,到北疆,最终回到蜀中。

这并非是命定之地这么简单。

沈知弈却犯了难。当初的他从未见过如此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而女孩又被家里逼着做许多脏活累活,每日累得却连饭也吃不上一口。不仅是他一个孩子看不过,就连他的母亲,也常常将自家的干粮分与宋吟秋。

是以一次他们躲在地里悄悄分食着沈知弈从家里带出的吃食,不知怎的,沈知弈的母亲突然笑眯眯地问宋吟秋,喜不喜欢屿哥哥。

宋吟秋吃得满嘴都是,说话都不利索,却是说出了令人捧腹的“想要买屿哥哥做媳妇”这种话。

没有人教她这些,不过阿娘经常与阿爹商议说,要将她卖给那个男人做媳妇。她听不懂这些话,但料想是非常重要的事。

“不对,”沈屿当时年纪也不大,但总归是比宋吟秋大上些许,闻言一口馍呛在嗓子里,在他娘的笑声中黑着脸找补道,“应该是我买你做媳妇才对……都不对!分明都是活生生的人,媳妇怎么能买来买去?不对不对。”

他想了想,道:“我未来要娶媳妇,定要娶我心悦的人,要对她好,不让她干脏活累活……还要恩恩爱爱,像阿爹阿娘这样才好。”

他忽地眼睛一亮:“阿妹,等你及笄,我娶你可好?”

……

沈知弈拗不过宋吟秋,挣扎着终是给她讲了。宋吟秋不时回忆起来,帮着补充些许细节,听到最后笑得直不起腰来。

“沈知弈,你年少时还有这能耐?”她许久没有这样笑过。

从神色看,沈知弈大抵是再也不想回忆过往了。他现下正为了所谓的聘礼发愁,宋吟秋究竟算是世子的规格,还是皇女的规格?

总之无论何种,他都出不起罢了。

“算啦,”宋吟秋好不容易止住笑意,道,“聘礼不过身外之物,我们早就永结同心啦,沈郎君。”

第64章 归宫

马车一直行到晌午,车夫才在外面说着到沈府了。宋吟秋方才意识到,这些年沈知弈虽常在北疆,但毕竟官拜四品,更何况后来成了太子身旁最得力的幕僚,家中府院修缮,也是平常事。

总归不能是当年的草房子了。

宋吟秋一面觉得自己原先的猜想有些好笑,一面对沈知弈打趣道:“将军府好生气派。”

岂料沈知弈似乎也有些迟疑:“想来不过也就外面瞧着大气,里边……”

“你不会没回来过吧?”宋吟秋瞧他半天没吐出几句话来,忽地想起沈知弈长年累月地在京城与北疆两头顾着,若说从没回过家,也算正常。

“确是没回过,”沈知弈如实道,“不过现下,倒是真正完整地归家了,想必父母亲也会高兴的。”

宋吟秋因他这句话而愣了片刻,沈知弈率先下车,朝她伸出手:“殿下,有台阶,当心些。”

如同当年一般。

宋吟秋顿时便忧心全无了,她扶着沈知弈的手下车,顺理成章地牵着他上了台阶。

兴许是平日里不常有人来,沈知弈叩了好一会儿门,门里才闪出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那丫鬟不认得二人,又见二人衣着华贵,不免有些怯生生的。

“二位贵人找谁?”

沈知弈温声道:“只管与老爷夫人讲,沈屿……”

宋吟秋捏了捏他。

“……沈屿回来了便是。”

丫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她想了一想,惊道:“可是府上那位将军?”

沈屿颔首道:“正是。”

丫鬟急忙开了门,让二人进来了。宋吟秋站定,略一打量,见此处果然如沈知弈所料,不过外面看着气派,里边仍旧是农家小院的样式,也没有多少下人往来。

沈知弈帮那丫鬟一同关上大门,抽空问道:“老爷与夫人都还好么?”

“还好呢,”丫鬟道,“将军好些时日没回来了,村里的人都说将军在外边当了好大的官——后来知府来道喜,才叫修了现在的大房子,也添了些下人。”

她往有些空的院子里探头看了一眼,道:“但老爷与夫人喜静,说是平日里也用不着那么多下人伺候,大多都给送回去了,只剩下我们几个。”

宋吟秋见她年纪不大,说话却像模像样的,不禁忆起流莺与流木来。

沈知弈却好似只道她在想什么,道:“等安定下来了,便将流莺与流木接来。”

宋吟秋起先还点头,后来又道:“算了,眼下已不是三年前,他们总不能跟在我身边一辈子。”

她想了想,道:“看给流木在宫中或是别的地方谋份正经差事,流莺若想嫁人,便为她寻一户好人家;若是仍想独自过着,也脱了奴籍,给一笔银子任她去吧。”

“都听你的。”二人毕竟是跟着宋吟秋的下人,自然应当听她安排。

宋吟秋忍不住偏过头问他:“你就这般听话?”

沈知弈笑而不语,但宋吟秋瞥到他红透的耳根……嗯,还是收敛些的好。

一行人脚步轻快地进了里屋。一别数年,故人面容早已变却,但有沈知弈从中做调,倒也没有宋吟秋想的尴尬。

“都长这么大了,”沈母拉着宋吟秋亲亲热热地坐下,便将几年未归家的儿子弃之不顾了,“果然小时候没看错吧,我们家阿秋打小就生得水灵。”

他们似乎很顺利地接受了邻家女孩如今名叫“宋吟秋”这样一件事,不过与先前同沈知弈共事而又贬为庶人的世子同名罢了——倒也……难得不让人心有芥蒂。

沈知弈化身木头桩子,宋吟秋更是从未应付过此等场面。他们留下来用午饭本是自然,但宋吟秋原先赴过的家宴都是在宫中,诸位皇亲国戚一坐,举杯换盏间明着暗着藏的都是不怀好意的交锋。她心中仍存着对皇女这一层身份的隔阂,难免有些应付不过来,直到饭间,沈母拉着她悄声说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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