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风尘+番外(74)

作者:羲和安 阅读记录

“阿屿这些年独自在外边,隔三岔五地写信回家,你知道这孩子,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更有些时候,长年累月连信也没有一封,我们也担心,”她握着宋吟秋的手,眉眼弯弯,“如今有你在,我们也就放心啦。”

宋吟秋有些不知所措:“夫人,我……”

“这是一点薄礼,你别推辞。你知道的,我们不过寻常百姓,拿不出什么贵重的物件,”沈母说着,从手腕上褪了只玉手镯下来,复给宋吟秋戴上,“我与他父亲都没什么大的愿望,也不求结娶什么高门贵女,只要阿屿与你都欢喜,只盼着你们都能平平安安,也就好了。”

她叹了一口气,道:“我们都知道,你们能够过来也是不容易。当年带你走的,又怎会是普通人呢?换做寻常人,早也就避祸而去了,也就阿屿钻牛角尖,忽地要考科举,想尽了办法到京城去。他从前,哪里是把功名利禄看得那样重的孩子呢?”

宋吟秋看了看手腕上多出的镯子,说不出话来,沈母却又道:“阿秋,你跟阿孃说实话,你与阿屿……是真心的吧?”

宋吟秋从万千思绪中回神,她笑了笑:

“阿娘,您放心吧。”

沈母舒了一口气,复又笑将起来:“哎,好孩子。”

二人原想再在蜀中留些日子,但国事终归耽搁不得,西洋细作、前朝叛乱等事还悬而未决。雪上加霜的是,沈知弈这日接了封京中太子发来的秘信。

“皇上……驾崩了?”沈知弈读信时,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宋吟秋更是一时不慎被茶水烫着了。

他又回过神往前看了一列,无论如何,正值壮年的皇帝的确是就这样驾崩了。

“这都什么事啊……”宋吟秋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喝,“皇帝怎地就驾崩了?太子都还没站稳脚跟,我与他的协议还作数么?”

沈知弈不知她与太子究竟达成了何种协议,无论如何,皇帝驾崩这事已成板上钉钉。眼下太子身在京中,被突然而至的各项事务忙得分身乏术,正是幕僚们大展身手之际。南疆叛乱一事明面上还未结局,但太子与宋吟秋二人心知肚明,这事儿得私了。

无论如何,沈知弈得回京,二人蜀中的田园同居生活到头了。

沈知弈忙着官府的交接,宋吟秋抽空回了趟茶州。她见到这些日子被迫替她收拾烂摊子的靳云骁,后者神色狰狞,似乎已于宋吟秋有着深仇大恨。

靳云骁扶额,道:“我已将南疆各郡县的权柄交还——商路仍旧控制在我们手中,你放心,随时能再架空一次。你与那沈屿过了好些快活日子,南疆这边不顾死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不有你嘛,宋吟秋心道。

不过她道:“你且再忍忍,快结束了。”

靳云骁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是吗?你待如何,太傅那边快要瞒不住了,西洋人已除,南疆这边又再无动静,一来二去,发现不了的都得是傻子。”

眼见他没说两句,又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宋吟秋却忽地放下心来。

大家都没变。

她走到窗边,接住了打旋而下的枯叶。

“我只是想……彻底结束这场闹剧。”

宋吟秋最终与沈知弈一同乘上了回京城的马车。她了解宋吟辰,二人皆不是会趁人之危而胜之不武之人。宋吟辰有君王的气度——她也是。

“不与他打,”宋吟秋坐在豪华的马车里,给自己剥了个橘子,这橘子从蜀中一路带来,是当地特有的果物,汁水丰沛而清甜,“打仗离不了生灵涂炭……我们能用协议解决的事,断不会落于打打杀杀之流。”

沈知弈没能完全放下心来,但也只能由着她去。一路向北而行,路上开始零星飘落雪花,一日宋吟秋掀帘接下一片时,却见不远处城中一片缟素——也向来时路上厚重的雪。

京城便这样到了。

时隔多年再次回京,宋吟秋心中不免波澜。路人识得这是哪个高官显贵的车马,纷纷避让。经过最繁华那条街时,曾经年少时的荒唐笑意便浮上心头。

沈知弈看她似有感触:“怎么了?”

“无事,”宋吟秋摇了摇头,道,“无非是想起从前的事来——千般不好,也唯有与你相处的日子才有了几分舒心。你还记得唐明书吗?那日,便是他拉我去醉花楼,才有了与你在楼中的乌龙。他后来收心做了官,也不知当下如何了。”

“受了他兄长在朝中站队的连累,一并贬官外迁不知到何处去了。”沈知弈还算有几分了解,闻言如是道。

“是么。”宋吟秋轻笑一声。没想到昔日好友沦落至此,而且,竟也不是为着他自己,而是家世的缘故。

沈知弈见她有些低沉,便道:“不想旧人了。”

宋吟秋偏头看他。

“你若想旧人……也不是不可,”沈知弈低声道,“多想想我。”

瞧他局促,宋吟秋笑得打颤。

马车一路驶向宫门,迎着皑皑白雪。宋吟秋第一次觉得,皇宫也不是那么可畏。

第65章 岁长

既进了宫中,马车自然是不再能行。此时正值国丧,来往的人难免杂乱,沈知弈带着宋吟秋穿行宫中小路,他本就身份显赫,再加上宋吟秋早年浸润出的矜贵之气,倒也无人敢拦。

临近东宫,沈知弈随手拉了个小太监来打听。那太监认得他,只说太子此时正在东宫之中,沈知弈闻言,转头看了一眼宋吟秋。

宋吟秋在一片雪白中笑了笑:“我无碍的,你能带我进去?”

沈知弈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他步入殿中,与往日不同,东宫之中却显得冷清,没了每日吵不尽的幕僚。

侍人低声提醒道:“主子,沈将军到了。”

宋吟辰从书案边抬头,沈知弈上前两步欲行礼,唯有宋吟秋还站在一边没动静。

宋吟秋对上他打量的眼神,不卑不亢地道,“与太子殿下书信往来已久,但这见面么……还是头一遭。”

宋吟辰瞥了沈知弈一眼,见他低身作礼,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但人又的确是他带进来的。

放眼整个大夏,敢这般与宋吟辰讲话的也没几人。宋吟辰不消片刻便明晰来者何人,他倒当真有几分惊讶宋吟秋孤身一人敢闯大夏皇宫的胆量——不过沈知弈竟与她一道来,倒是有些意思。

“远来是客,知弈,你先去偏殿候着,”半晌,他淡淡地笑了一笑,走下主位来,一面对下人吩咐道,“奉茶。”

宋吟秋毫不客气地挑位置坐了,她见宋吟辰这会儿工夫已将他上下打量好几遍,悠悠道:“怎的,太子殿下好端端的,瞧我做什么?”

宋吟辰兵来将挡:“殿下的容貌……与本宫的一位故人十分肖像。”

“是么,”宋吟秋抬手喝茶,“本宫倒不觉得,本宫与他人相像。”

她复一笑道:“想来顶多不过是他人肖像本宫罢了。”

“说得也是,”宋吟辰点了点头,“恰逢多事之秋,殿下来得突然,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殿下海涵了。”

“往后还要依仗太子殿下多照拂,怎能说是殿下照顾不周呢,”宋吟秋抬眼看他,“我一路行至此,听闻三皇子控制的西域隐约有不安之相——殿下若有需要,我便将南疆守备军借与殿下,可好?”

宋吟辰没想到她如此爽快地便提了结冰之事,但眼下确是急需用兵之时,他也不好拒绝。但宋吟秋实为乱臣贼子,拿出若如此筹码,只怕被她敲竹杠都算是轻的。

“殿下若是以为不够,不妨想想,从前豫王世子在位时,于北疆都做了哪些事,”宋吟秋撇去茶水上的浮沫,“户部的账银如何,殿下一查便知。更何况当年与豫王世子共守北疆的,不还有沈将军么。若非如此,想必如今,连北疆,也要拱手让与他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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