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欲换更添香(118)

作者:尼莫点1 阅读记录

翁斐点头同意后,杜欢转身道,“小林子,我记得你与宸妃是同乡吧。前些年洛地蝗灾,时任州官的吴跃蔷因贪污使粮仓虚空,而且瞒报灾情,只能让百姓吃畜生才吃的麸糠。当时,还是御前奉茶宫女的宸妃将所有月例捐助给了宫中的洛阳同乡,其中就有你,是吧?”

小林子点头如捣蒜,“宸妃娘娘就是这样心善慈悲的活菩萨,所以...更不可能做出谋害人命的事情...”

翁斐听到这儿,不由嗤笑了一声。杜欢对小林子接着道,“我与先帝在位时的大内总管张迎春公公也是十几年的交情,有些内幕知道的自然比你多。宸妃可是吴跃蔷从洛阳精挑细选到京城的秀女,落选后在张公公手下做事儿。吴跃蔷因贪赃渎职被告了御状,宸妃得到情报后便想趁着先帝还没看之前,将御状盗走。所幸被张公公撞见。然后罚她把月例捐出,拿去接济宫中同乡的亲眷,作为弥补。所以,你以为她真是菩萨心肠吗?若真是良善之人,她又为何会挟恩图报,叫你去替她杀人害命呢?”

虽不大信杜欢的片面之词,但小林子心中对宸妃如高山般的信仰,还是忽的皲裂出一道摇摆不坚定的裂缝。他其实早就清楚,一个善良有义举的女人,不会想出那么深长险恶的计谋去主动害人。可是他仍愿意相信自己对宸妃来说是个例外。不然她当年为何会送自己那张含有闺名的手绢?年少的朦胧情愫皆起源于她对自己全家和洛阳同乡的恩情。可若杜欢所言是真,她这份“纯粹的恩义”只是为了掩盖恶事的遮羞布。那他还应该义无反顾地为她卖命吗?

第132章

窥一斑而知全豹, 处一隅而观全局的太后发声了,“小林子,你若坦白, 哀家做主, 保证你家人的安全。你若执迷不悟...”太后话锋一转,朝外扬声道, “来人呐,现在即刻动身去洛阳,将这小林子的家中男丁全部斩杀, 剩余女子从良籍打入贱籍, 送去伶仃岛上给将士们慰安, 永世不得离开,直至油尽灯枯。”

小林子闻言色变, 赶忙求饶,“太后娘娘且慢——奴才全都招了!这手绢是宸妃娘娘还在当宫女儿时所赠。银票……银票也是宸妃娘娘给的。她叫我拿着这笔钱哄骗华婳做事,让她心甘情愿假借良妃娘娘的名义去引诱淑妃娘娘到水潭旁边……”

原来, 黄秾烟因早年间就在宫廷中当宫女儿的缘故, 对后宫人事颇为熟悉。在翁斐登基后, 她于暗中观察, 发现太后宫中的朱公公好端端的被安排去了赵姝环的锦绣宫伺候,于是格外留心。果不其然, 没多久后朱公公就成了赵姝环的半个心腹。在朱公公替赵姝环于漪澜殿买通华婳和立秀后, 黄雀在后的宸妃计从心起,赶紧派遣小林子接近这两个丫鬟, 并物色一个容易摆布操控的出来, 作为反间的人选。华婳与小林子结为对食后, 小林子便以银票为诱饵, 在华婳面前畅想夫妻双双把家还的美满生活,想要借她之手在镂月云开亭实施暗害计划。不料华婳为求谨慎和安心,非要自己收下银票才肯执行。小林子无奈,只能暂且将钱放在华婳身上。对于华婳,无论事情成败,宸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小林子本不舍对华婳下手,却不想华婳因与自己私交甚密,发现了那张手绢的存在,并猜准了小林子的幕后之人是宸妃。为保护黄秾烟,小林子这才痛下杀手...

“精彩啊,真是精彩。”在众人叹为观止的时候,太后连笑两声。

翁斐对着小康子道,“把她带出来吧。”

小康子听令,又赶忙命人将黄秾烟从偏殿帘子后押解出来。

“黄秾烟,你还有何话可说?”翁斐冷然睥睨道。

口中被取下抹布的宸妃垂死挣扎,“皇上,这都是小林子的片面之言啊。小林子定是受人指使,要将我构陷!我多年前捐赠洛阳同乡只是单纯见不得百姓受苦受难,并非杜欢姑姑说的那样不堪。张公公已死,杜欢姑姑现在又效力良妃,她的话未必可信啊。皇上——您不能让做善事儿的好心人心寒啊。”

翁斐让安详意将银票递到宸妃面前,“这银票你从哪儿来的,还记得吗?”

宸妃摇摇头,不承认这银票是自己的。

翁斐见她执迷不悟,还在为自己狡辩,不禁替锦瑟和华年感到失望,摊上这样的生母。他终于朝外宣道,“来人,把陆河押进来。”

听到陆河的名字,宸妃才后知后觉,猛然意识到自己早已全盘暴露。就像林木茂密的山忽而光秃秃的,任由北风撕裂,无处遮羞。

而坐在高位上的太后,这也才恍然大悟。方才收到穗欢来报,说皇上在前朝处理户部左侍郎陆河,将他革职收押。虽暂不清理由,但她本能地产生了不满。陆河依附的是卫国公,而卫国公府杜家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王家的同盟。皇帝拿陆河开刀,岂不是在打她们这群旧党的脸。

原来,皇帝派徐柘悄悄去户部查那张银票的流通记录,顺藤摸瓜揪出了陆河与宸妃这些年的往来勾当,并且重新迁出了当年的洛阳蝗腐案……

早朝时陆河本还想狡赖,皇上又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那张银票,本该是前两年发放去蜀地济民的赈灾款,怎么会一直攥在陆河手里?朕想,莫非是陆大人见钱眼开,独自贪污了去吧?”

独自这一词用得巧妙,不然,深究下来,罪名说不定就变成官员集体贪匿赈灾款大案了...

卫国公等人贼胆心虚,为防皇上挖出盘桓地底深处牵四挂五的根枝,便在朝堂之上对急欲申辩的陆河明示暗示,叫他认罪,及时止损。翁斐看在眼底,暂不计较这帮旧臣贪生怕死的嘴脸,反正来日方长。只要先收拾了这个陆河,也算是了结了登基前的一桩夙愿。

陆河知自己是弃卒保车里的“卒”,跪在宁康宫的大殿之下,明明是闷热的夏天,却觉浑身发寒。身体像是被泡在了水牢里,任人一拧,就有出不尽的冷汗。

皇帝问,“陆河,你可承认,这张银票是你送给宸妃的?”

陆河哆嗦地点头应是。

皇帝又问,“为何给她?”

“这笔钱是前两年锦瑟、华年两位小公主芳诞时,微臣夹在寿礼盒子的礼钱...为的就是攀好跟宸妃娘娘的这层关系,想着日后若有事了,能有个关照。”

翁斐冷笑了一声,“你与宸妃,从何时开始有勾当的?”

陆河转头望了眼因狰狞而使血丝缀上眼球的黄秾烟,她早失了往日气定神闲的端雅风采。他选择照实说道,“在宸妃娘娘刚入京选秀的时候……臣早知道宸妃是吴跃蔷一手选送上来的秀女儿...”

当初为了让宸妃当选,吴跃蔷给了陆河一大笔关照费,希望他能多帮帮黄秾烟。陆河确实也动用了能用的关系,甚至不惜让宫廷画师美化她的容貌,希望日后黄秾烟能为他以及背后党羽所用。只可惜,先帝看黄秾烟年岁太小,没有将她纳入后宫。

翁斐又接着问,“那你可承认,当初有指使黄秾烟去御前偷王三磊呈上的御状?”

“微臣罪该万死,悔不当初啊——”四十多岁的壮年男人已经猜到了未来落魄凄惨的下场,不禁为自己流下了悔恨的眼泪。不是反思自己的过错,而是暗恨自己居然露了马脚。

翁斐之前在朝堂上就将陆河盘问得明明白白,如今在宁康宫再审讯一遍,一是为了让宸妃死得明白;二是想杀鸡儆猴,让后宫之人别再轻易起歹念。见黄秾烟的面色就像是在水里浸泡多时的尸体,惨白至极,翁斐还是放出了致命一击,“陆河,你可承认当年你借着去洛阳布阵赈灾的名义,放火烧了吴跃蔷一家?害他直接家破人亡。”

黄秾烟骇然抬头,懵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歇斯底里地朝着陆河质问,“原来并非是不小心失火,而是你蓄意放火谋害了我义父全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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