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欲换更添香(170)

作者:尼莫点1 阅读记录

“皇上忙不开?”

“好像是陕地巡抚百里涟入宫述职了,今儿一大早入的宫,皇上下朝后就带他进了御书房。此刻还没出来呢。”

“述职需要整整一日这么久?我记得上次尹釜来,两个时辰不到就离开了。”我侧目问他。

“奴才听说这位巡抚原也是京官儿,因不招皇上待见,所以五年前就被赶到陕地去了。这些年虽会因公例行回京面圣,但次次都被皇上批的肌无完肤。”

五年前?那会儿翁斐应该也没登基两年吧。我没有多想,肚子确实有些饿了,便命木槿开始传膳。

桌上才摆好热腾腾的饭菜,正要开动时,李良堡的小徒弟小贺子却恭顺着入内了,“娘娘,方才木良木大人托人传了封信件进宫给你。”

天色早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低沉,浓稠似墨的夜吞噬着城门,城堞上的篝火忽闪忽灭,一股无声的压迫,看不见长夜尽头。我预感不妙,拆开信件,果然,是为了叶知秋的事情而来。说晟王奔赴疫区去了,不知道叶知秋染疫的情况,今早不知谁透露了风声,将叶知秋藏在田庄里养病一事泄露了出去,百姓们对叶知秋的怨愤自京城有疫情起就没消散过,于是纷纷群起而攻之,要纠着她去疠所。叶知秋本派了毓欢姑姑入宫找太后求救,但毓欢姑姑却有去无回,不明下落,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意外,于是木良才赶忙另搬救兵,找到了我。

“任何人染疫,无论身份富贵人家还是布衣芒屩,皆迁往疠所隔离救治,这是当时晟王爷亲自立下的规矩啊,怎么归乐公主就去不得了?奴婢听说定安侯府的白老夫人前两天在鹤唳坊听戏的时候也染疫了,同被官府请去了疠所。人家好歹也是三品诰命夫人啊。”木槿以为叶知秋是鲜衣美食的日子过惯了,变得矫情娇气了,而且又这样麻烦木家的老爷夫人奔波操劳,有些闷闷。

我却苦笑着摇头道,“按照京城百姓们如今对叶知秋人人喊打的情况,她去了疠所反而不安全。”

其实这次京城有疫,到底该怪谁呢?叶知秋是祸首,还是百姓们在迁怒其实与此事或不相干的她?这个时候似乎没有想前因后果的必要了。时间紧迫,是否伸出援手,才是我应该考虑的。

见我兀地陷入沉思,木槿轻声唤道,“娘娘,先吃饭吧,不然菜要凉了。”

我没有动筷的意思,只叹气道,“无论如何她腹中的孩子都是无辜的。木槿,你去把我的腰牌取来,给李良堡吧。”也许是成为了母亲吧,所以对孩子会更容易动恻隐之心。再者说,木家父母待我有恩,人家都亲自求我了,我自然不能端出见死不救的态度。

待李良堡接过腰牌后,他问,“娘娘打算做何吩咐?”

“这腰牌就算百姓不识货,当差的也应该认识,你拿去护住归乐公主吧,免她被欺负,伤了胎气。”我这时候再次意识到自己的人脉有多薄弱,遇到了什么事儿,除了借用翁斐、太后和霍风的关系,也难有个可以呼应帮忙的人,更没有调兵遣将的能力。虽然尘世间大多女子这一生的作为本就和男人不一样,常以依附的姿态讨生活,但此刻别人将我当做大树来投靠,我却树叶稀疏,难以供人乘凉,多少有些为难。

李良堡正点着头,小贺子再次入殿传话了,“娘娘,宁康宫的穗欢姑姑来了。”

第192章

我料她是为了叶知秋的事情来, 于是赶忙道,“速速将姑姑请进屋吧。”然后又屏退闲杂人等,并对李良堡吩咐起了别的事情, “你暂时不必出宫了。玉棠下午的时候去画馆替我裱画, 到现在还没回来,天黑了, 你提着灯笼去宫道上接一接吧。”很快,屋内就只剩下木槿和花囍伺候了。

穗欢迈入殿内,好心奉劝道, “奴婢是来替太后娘娘传话的。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这次归乐公主的事儿, 还请良妃娘娘不要插手。”

我犀利问道, “毓欢姑姑刚才是否已经与太后娘娘通过信了?”

“娘娘睿敏,竟这么快就猜到了。”穗欢点点头。

果然, 毓欢哪里是出了意外才下落不明啊。分明是因太后的授意所以刻意耽误援救的时机。见我有些犹豫,穗欢以为我是于心不忍,于是宽慰道, “娘娘不必担心, 归乐公主现在大概已经在疠所住下了。听说她有霍宝奉大人和卫国公府世子杜墨白安排的人双双护着呢, 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霍宝奉跟杜墨白?这么多年了, 他们两人都各有家室了,怎么每当叶知秋落难的时候, 他们仍上赶着巴结守护呢。杜墨白就不说了, 婚姻破碎,对鸮心鹂舌霍宝卿的唯余失望。可这霍宝奉与妻子徐玉姣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 且对方还是个秀外慧中的女子, 他怎么也舍下娇妻, 顶风当英雄去了?

我摇了摇头, 甩开杂乱的心思,开始问要点,“叶知秋小心翼翼地隐瞒着病情,躲在田庄里足不出户,她染疫的消息怎么会传出去呢?可是因为...太后娘娘的缘故?但太后娘娘才醒没两日……”接下来的话不便明说,也不必再说,穗欢已经能意会了。

果真,她闻言后,郑重摇头道,“自然不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前些天还昏迷过,如今就算好转,也尚在病中。哪里有那个心思去关心不足轻重的人。不过...”

穗欢语调几许踌躇,转折道,“就算宁康宫不想让晟王侧妃好过,也不必轮到咱们亲自动手。晟王府的那位柳姨娘可是个厉害角色。”

我猜测道,“难道是她得知叶知秋染疫后,又故意向百姓走漏了叶知秋患病的风声?”

“娘娘窥一斑而知。”穗欢应道。

见遂欢点头后,我又追问,“所以前些日子百姓们朝着晟王府丢鸡蛋烂菜叶的时候,也是柳婉婉泄露叶知秋藏身安命的地点吧?”

“这柳婉婉是妓子出身,六亲无靠,在晟王身边再怎么努力也是个姨娘。儿子就算是长子,也是个庶出的。更别提在权胄间轻松立定脚跟了。王爷是皇室宗亲,身份不比寻常,要娶嫡妻、侧妻,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得整个皇室点头才行。所以太后有意抬举柳婉婉,她也知道机不可失,很快就顺杆子上架了。”

原就知道这个柳婉婉不简单,如今证实了她的所作所为,倒不觉得意外。

穗欢传完话,见我桌上还摆着没开动的饭菜,识趣道,“娘娘您先用膳吧,太后的意思奴婢已经传达到了,待会儿还要去趟太医院给这几日值守宁康宫的太医和医女发奖赏呢,就先不打扰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又扭头对花囍吩咐说,“花囍,你去送送姑姑吧。”

待两人迈出殿内,身影渐远,我对木槿道,“等会儿李良堡回来了,让他还是按原计划去一趟宫外替我去木府打个招呼吧。然后,让他再另外派人去疠所看护叶知秋。”

“娘娘,现在她身边不是已经有霍宝奉人和杜墨白世子派去的保镖保护了吗?我们为什么还要去啊?”木槿不解。

我敦婉一笑,“无论是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有总比没有好。”话语明净,内心却暗藏算盘。无论如何,起码得在木家父母面前得做出倾囊相助,善良好女儿的样子吧。何况,对叶知秋和她腹中孩子施以援手,便是对晟王有恩。反正,此刻有霍宝奉和杜墨白的护卫守在叶知秋身边,我让李良堡去她身边做做样子,也不必太费心神,担心李良堡武力不够,被百姓们误伤。

夜更深了,翁斐乘坐着龙撵,穿过积水空明的甬路,来到漪澜殿门前。高大的晚樱藤条从漪澜殿的宫墙内越出,芳香艳白。月下有风时,庞大花树似银光粼粼的潮水涌动,将催熟的孱弱花瓣吹落至翁斐□□宽厚的肩上。

我本在墙内轻荡秋千,抬头赏明月,听到外边儿有动静,心想是他来了。可为何迟迟没有进来?我耐不住好奇,起身移步到在宫门口,让守门的小太监拉开门缝,好奇地探出身子去。小太监见是皇上的仪仗队伍站在门口,忙不迭地敞开大门,跪下行礼。我绕开跪地的小太监,迎了出去,问翁斐为何来了却不着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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