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宦(133)

作者:明灵不顾 阅读记录

[2]自《如梦令·满院落花春寂》

(本章完)

第94章 逝火慢 待事了,终可安。

就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外城已然陷入一片惊惶混乱,血腥的杀戮无时无刻不在发生,也恰巧给了外势趁虚而入的契机和堂而皇之的正当借口。

“京中乱党横行,不流组织祸乱百姓,罪不可恕。我等奉昭王殿下之命,进城剿灭以清,定护安平!”在军队之前亮出手中令牌的排头兵大声喊道,有恃无恐。

待郭淮晋在高楼之上经过与他以细微的举动匆匆交流而离开后,薛迈率兵停在城门之外遥遥观望一阵,眼里泛起火热,以往伪装而出的疲虚一扫而空。

他似乎能够清楚地看到,澧都皇城内会是灯火通明,而其必然会成为一纸绚丽而残酷的战争画卷,而自己将会是这幅画的落笔人之一,如胜券在握。

是另一副图谋的神态。

后随着郭淮晋的一声令下,厚重的城门两侧发出一声巨响,是即将要被打开,迎兵入内。

“今夜便是吾王入主皇巅之时,建功立业的机会近在眼前,若战而胜,你我都会成为从龙之不世功臣,地处尊荣。如若未胜,遭以乱臣贼子论罪,就让我的骸骨和你们一样永远地留在这京都的战场,无路可退,誓死以争!”薛迈的眼中愈发坚定。

随着他这一番破釜沉舟般的陈词,麾下士气高涨,欲向前奔袭而去。恰在此刻,赵远枫等人纷纷不再掩藏地拔刀出鞘,就在城楼处率先行动起来与郭淮晋周边众者厮杀在一块,并毫不犹豫地出手向将启城门的士兵斩去,他们同样早有应对之策地高声大喊。

“侯爷有令,死守城门不容外侵,胆敢擅闯者皆为敌边奸细,当杀无赦!”

薛迈毕竟曾为一个握有实权的勇将,身经百战也自然是遇敌无数。然而司马厝却是与他所遇的诸多将领大有不同,即使是那位驰骋疆场多年的重帅司马霆,也未曾给薛迈带来过如此强烈的感受。

“内城重防严谨,阁下还请留步,若一意孤行,恕不留情。”司马厝的语气不可谓不客气。

“羌戎贼子妄敢闯入,尔等速速受死……”

“断链,破桥,进城!”薛迈移开视线,没有犹豫地吩咐道。正如他早就知道,从搭上昭王的那一条船开始,他就已经没有了后路。

回应未起,各作打量。

像是与昭王取出来的一模一样,让人看清了,却又没完全看清,挑衅似的。

枉他器重贤才,枉他网开一面终是留下那对母子俩的性命这般多年,竟不想被欺骗至此,徒留这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在他面前若无其事,虚情假意地为他“尽忠尽力”。终其他彻头彻尾只是一个遭玩弄的窝囊物件!

难免遭到波及,杨冠清等人都瑟缩到了一边,目露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完全没了初时的得意气焰。

可与之一同被带走的,又岂仅仅是这些?

——

哪怕是毫不避让的对视也都看不清双方的面容,却也能依着身形轮廓猜出个七八分来,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确定无疑,却都对彼此的身份没有明说,似是假装不知道一般就能够让心里轻松几分。而分明凝重不减。

他努力地在昭王的暴怒之下扬起头,却觉得头顶上的天在此刻坍塌下来了一般,什么也都看不清,只能费劲地含糊道:“事不怨我……都怪那个贱人的勾引,好端端的都是被她害的!府中来往出入的文士这般多,天晓得背地里同她有过一腿的人究竟有多少?那……那杂种是个什么来历这谁又能说得准?凭什么出了事就得赖我,都把责任扣我头上!”

就在云卿安动身欲走的刹那间,暗作护用的四卫营禁兵立马现身为他断后,仅下一刻,就与昭王其下纷涌前来阻拦围困他的亲军各不相让地动起手来。

振鸣的响刃交织出一片猩红的密网,对戈之时挥出的犀利凌风似乎能刮穿每一个人的肉肤。

沈沧济被牢牢桎梏着,整个身子都趴伏到了地上,后脑勺被巨力一阵又一阵地重重撞击着,宛如是血浆脑液都要迸出来。

可昭王这回根本就对此顾不上,只用充血欲裂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惶恐得震颤不已跪在他脚边的沈沧济,发出的声音哑得像从钢缝里挤出来的,“沈松昶……被从王府扔出去喂野狗的那杂种,跟你关系不浅呵哈哈哈!”

云卿安竟然就这么闲庭信步般地借机离开。他在转过身时,恰好露出那端平于身前、袖口以上的手部,指间又一戒环玉影就随着他的举止有意无意地在人前掠过。

司马厝同样果断,所令只有一个字:杀。

可他必须要将对方围拦住,不然这片江山都要易了主,以昭王那更为凶狠深沉的德性,既然在藩地都能做出这么多恶劣的事情,若真夺了大权,恐怕比之元璟帝也不遑多让。

京都皇城那高大而又巍峨的观感快要在众人眼前荡然不复,而当薛迈抽出手中的宝剑下了命令时,惟念的是前途。早已准备好的器械被用以发动冲击,同时士兵们锋利的刀刃齐刷刷地如同收割般砍下,沉重的铁索和木桥不断发出噗通的重声跌入水中,并被外城河湍急的流水瞬间卷走。

司马厝赶至时,所见便是这样的一幕,在那欲摧摇坠的城门间隔之处,黑压压的铁甲泛出冷光。

“毕竟是王府私事,外人不便留守以观,恕本印冒昧,先行告辞。至于不实之物,就没必要再加以细究,殿下若不介意,欲做何用也都无妨。”

其年纪甚轻却仿佛是已经天选,带来的压迫感像是烈日之下新凿而出最为张狂无忌的嚣火,迎风升腾而上之时势不可挡,足以肆意燎原。

闻言,昭王脑中顿时空白了一瞬,一股说不上是怨愤还是悲切的情绪席卷上来,竟一下子就将他的愤怒掩盖住了大半,他提剑到了半空,欲当即将沈沧济杀死并碎尸万段的动作戛然停住。

被夺去风华潋滟,柔情同剑骨尽销,睹物思人亦如空,余下是无边的痛惋,愿倾极珍视的,愿尽能爱护的,却被恶待至此。他甚至会想到,假若沈沧济但凡对泠剑姬有一点点的怜惜,他可能都会在心里好受一些,可凭什么是这样?

再多的言语在这时能够从他李延晁口中喃喃而出的,却只有钝得不成声调的四个字,“她怎么就……”····陈旧涩苦,染上新酌的清茶,混淬出的是桑色血痂。

“王爷息怒,当以大局为重,断不应在此乱了分寸啊,犯事者可留后处置,还请三思!”有人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劝说道。

一来,其在当下侧视而来的百官面前这般毫不顾忌地失态,恐人心散尽。二来,谋业尚未成,便与属下幕僚关系破裂而相争相残,这会造成何其严重的后果?经这一事,清名受损且不说,昭王将来又如何再去相信其下贤才,后者又如何再敢为他效力卖命。对近远之境都是一次极重的打击,诛心撼立,不可谓不毒辣。

这轻轻地一推居然能起了这么大的反应和效果,云卿安也属实是没有料到,反正是稳赚不赔,还恰巧给了他从昭王跟前脱身之机。

内情因祁放于先前主动地不吝告知,这样的身世被揭开却只有云淡风轻,横竖都在王府里以“杂种”的身份不尴不尬地待了这么久,是否真的这般毫不在乎又是另一回事了。

至于裂冰玉戒,本来就是他的,觉异时为确保万无一失而做替换暗藏,今连同那方作掩盖用的绢帕一起被从太宁传了回来,自然也该是在他的手上,真的假不了。

只是,动荡持续未平,昏沉沉的天际偶有闪电划过却未起磅礴大雨,连声泪俱下的机会也半点都无,底下奢靡绮丽的殿景就像是在昨夜短暂停留的一场空梦。

眼前这条长长宫道上弥漫的沉闷气息仍然分毫不减,地面未免也太干净了一些,净得空洞诡异像是许久都未有人过经。终于,在其上现出了许多匆忙凌乱的黑色身影,被折断的箭矢掉落而下,如同在为一张泛白人脸上添加了模糊不清的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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