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长子(4)

作者:皇家雇佣猫 阅读记录

首辅徐溥宣德三年生于宜兴,弘治五年,前任首辅刘吉罢官免职,他开始接任这一位置。

风格上,徐溥以安定平静为宗旨,遇到什么事情也都是和刘、李、谢三人共同商议,总得来说是个清廉之臣,今年也已经70了,还患有眼疾。

弘治十一年乞归乡里,次年便去世了。

但在弘治十年,老人家还是权柄在握,虽只是简单含着腰坐在椅子上,像个不中用的小老头儿,也没人敢小瞧半分。

“杨廷和,你可知道独留奏事而私谒,此为忌讳?”

在东宫的教育问题上,的确有一条:有独留奏事及私谒者,许司直郎、清纪郎共纠之。

就是在正式的课程结束之后,私自留下来面见太子,这是要被严厉弹劾的。

不过,这是正式出阁讲学之后才会有的规矩。

徐溥用在此处有些牵强,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就这么用了。杨廷和也没有办法。

这让他心中有些苦味。

此刻也只得辩说:“事出突然,殿下既然问出口,问的又是圣人之学,臣子岂有畏己罪而不答之理呢?”

徐溥板着脸,哼了一哼,“倒是有几分气节。”

杨廷和心头微震,冒险讨好太子,总归是让这些一身正气的大人们看不过眼。

还未等他辩解,刘阁老问道:“今日,太子问了什么?”

于是杨廷和把今日在东宫的遭遇都禀告了一遍。

太子在东宫又是激动又是愤怒,还发了狠,这是往日并未有过的表现,令阁老们有些不明就里。

“听你之言,太子聪慧懂事,还极为孝顺。有此大幸事,也算天佑我大明。不过往日里,殿下并未召见你等,为何今日突然与你说起东宫出阁讲学之事?”徐溥看着他说。

这个问法让杨廷和心里一紧,这啥意思?

“禀徐阁老,刚才,臣只教殿下读了半篇《大学》。其余的,殿下并未多做解释。”杨廷和坚持这一点。

徐首辅看不出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声音低沉,悠悠说道:“太子……以孝行读书之实,以忠拒读书之名,以八岁之龄行此折中之法,这不是得人暗中相授?”

此话一出,杨廷和大惊失色,他心中忽然明白难怪阁老今天的话听起来如此奇怪!

这是坚决不能承认的。一个小臣,私下里以这种方式博取太子欢心,那不就是想当幸臣?

“徐大人,列位阁老明鉴,此人绝非下官!”

他矢口否认,众人一时沉默起来。

过了会儿,还是较为刚直的刘健先忍不住。

“读圣贤书只有读或不读,哪有折中读的道理?!太子乃国本,必得礼部备好讲学仪,否则成何体统?”

徐溥也不愿相信,但这事儿做得实在精妙,杨廷和又坚持不认,“难道真是少时开慧?”

刘健似乎也倾向于相信杨廷和,“太子既有这份殊才,那更应该早日出阁讲学。我辈上疏恳求陛下更改时间,这哪里又是抗旨了?”

徐阁老做事自有一套准则,不会因为一个八岁的孩童就改弦更张,况且东宫出阁本就是大事,所以还未下结论,只是在思索,“不急,我再想想……你们也再想想……”

李东阳善谋,他捋着胡子忽然眼睛一闪,“或许应该把太子的话反过来听听试试?”

众人咀嚼着太子的话:天一日不暖,便一日不出阁讲学!

反过来想,那天暖了呢?

忽然间恍然大悟!

太子是要告诉群臣,皇帝批过的话那就是圣旨,要遵守。所以即便大臣再上奏折也没用,就连他自己都不会同意。

而反过来听,这是在安抚他们:天一暖,就会读书!

而只要他想读,以陛下对他的宠爱,怎么会有再次推脱阻拦之理呢?

那么东宫出阁讲学必是明年春暖,时间一定就不必担心再拖下去!

这是重点!

皇帝那边你说啥他都同意,只是喜欢拖,叫人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

现在时间一定,无非就是再等几月,只要几个月之后真的事儿能落地,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毕竟还是皇上,为了几个月的时间就非要和皇上过不去?

杨廷和听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这是卷进了这么大的事情当中,

这是被坑惨了呀!

心中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子和他说这么多的话。

再仔细琢磨之下又有明悟,

“阁老,殿下最后还和下官说,读书似乎也很有意思。”

这话一样关键。

“照你所说,《大学》只是通读,又不了解其中之意,这能有什么意思?”李东阳其实也已经猜到了,“殿下应是怕我们领会不到他的真实用意,所以缀了此句,以表露其春日转暖出阁读书之心。”

徐溥心头微震,手上的一个奏疏也扔在一旁,“那这份折子,的确没有上的必要了。”

第四章 紫禁城

杨廷和走后,一直维持体面的刘健忍不住了。

“为何不上奏?!”刘阁老是极认真的人,类似这种可以被称作变通的法子,在他这边都是一种‘不老实’。

据说他小的时候开始就不是很贪玩的人,叫‘群儿嬉戏,独端坐默’,打小便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

“遍观史书,只有上好乐而臣直谏,何时有过上好学而臣不谏?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诶,刘公不必如此动怒,你且听我跟你说完。”谢迁打着圆场说:“今时不同往日,陛下数次拖延东宫讲学之期,如今都已经僵在了这儿,若陛下就不答应,我们做臣子的,难道抗旨不遵?如今正好殿下表明明年春暖读书之意,日期一定,还有何忧?此局可解,皆大欢喜。”

“那若到那时再拖呢?”

“不会。”李东阳说:“一,殿下已说了想要读书为陛下分忧,读书即是孝道,孝道岂可违?二、殿下一句‘圣旨就是圣旨,我必将遵旨而行’,那么殿下要遵的什么旨?”

谢迁‘呀’的一声,一拍大腿说,“提前出阁讲学是抗旨,延后出阁讲学,亦是抗旨啊!”

“嗯……”徐首辅听了半天终于哼哼出声,“此事,就这样吧。”

他算算自己的时间,等明年这事儿办成,他也差不多退休,对陛下、对群臣、对自己也都有个交代了。

“徐阁老,等等。”李东阳捋着胡子,他还在思考,“杨廷和在时,我不好说。现在他不在了……我还是忍不住好奇是谁教的殿下。”

“列位可以想想,此人知道东宫发生的事内阁必定知晓,于是故意让太子说那些话;了解陛下与我等相争的关键,于是想出了折中之法;更加知道东宫出阁讲学一事的核心。这样的人……”

他这么一说,除了感觉要睡着没有一丝表情的徐溥,其余刘谢二人均是有些动容。

“宾之(李东阳字)的意思是……?”

“若不是杨廷和,则必是东宫一宦官,以此人之才必能搅动朝堂,不可不防。”

这让众人心头沾上了一层阴霾。

李东阳好谋,他也提出了好问题。

不过自己细思之后也没什么头绪,于是也只得随它去,“不管如何,今日这事的许多关节,最让人我感到宽慰振奋的,是太子之孝顺。百善孝为先,想来我大明百姓有福矣。”

只要孩子孝顺,哪怕才智稍有欠缺,又有什么怕什么?

大明朝取天下之才,还怕找不到几个辅佐之人?

想及此处,对于如今的太子殿下反倒多了满意和认同。

却说杨廷和退出内阁,天色也不早了。

回去之后整理一下今天的记注,接着便准备回府。

不过在出紫禁城的时候,一直跟着的张天瑞偷偷摸了上来,“介夫,请留步。”

“文祥先生(张天瑞字)。”杨廷和作了一揖。

张天瑞走上前来,靠得近,“介夫犯了忌讳,但此番徐首辅召见,必是平安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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