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长子(484)

作者:皇家雇佣猫 阅读记录

他这个话讲完,

谢迁一点惊讶都没有。

可见他们两个完全是有默契的。

王炳所讲得那些问题确实存在,有人红红火火、有人冰冰凉凉。这样下去一定会出问题。

但作为他们来讲,不愿意与王炳搞在一起是肯定的。

可也不代表,这些尽忠之言就不能说。

就像李东阳讲得那样,你讲尽忠之言的目的是什么?是真的为了尽忠,还是别有用心。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微臣以为哪怕是为了少司徒,陛下似也应稳妥处之。”谢阁老附上继续讲,“况且,一人之力总有穷尽之时,那么多的事,臣恐少司徒分身乏术。”

朱厚照微微落下眉头,整个人正经起来。

李、谢二人不会莫名其妙的来提出这件事。好在他们提出来的方式其实很温和。并且,堂堂内阁,也不会被朝中其他人所左右。

这一点应当无须担心。

所以大致上,应是他们看到那日王炳与顾佐之争,所以也如他一样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那两位阁老有何高见?”

李东阳和谢迁心里一顿,

皇帝倒是实实在在承认了这个问题,这其实让他们有些意外。

或者更直接的讲,其实皇帝本身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如此问,也不过就是借坡下驴。

“……微臣以为有两法可解。其一分责、其二换人。所谓分责,是要将属于少府的一些职责化为他处,一来稳定朝堂,二来可以让少府中人更为集中于一处或几处。所谓换人……就是将少司徒再做调整。微臣知道,陛下之用人其关键在于有署理地方的经验。

臣听说杨介夫在两淮处置有度,游刃有余,由此可见青州知府、山东布政使之经验是起了大用处的。顾礼卿亦是国之栋梁,将来陛下若要倚为股肱,是否应让其补齐主政一地之空白?”

这两手听下来都是不错的办法。

其中的第二手,在以往看来是个坏主意。从京官变为地方官,你这是什么用心?

但在正德皇帝之下,这却是极好的推荐。

因为皇帝就是喜欢用这些人。

顾礼卿四十多岁,尚可称其年轻,四五年布政使、巡抚一当,再任尚书那是名正言顺,即便是出阁入相,那也不显得突兀,有什么不好呢?

“微臣附议。”

朱厚照也知道,这些都是可以用的办法。

不过还有一层,他不得不考虑。

那就是他这个皇帝在臣子的心中,哪怕不是什么十全十美的帝王,但昏和庸二字,是怎样也不会落在他的头上。

不要说朝廷史官,

就是官员自述,可有哪一笔敢小瞧了他?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也就是说,臣子们应当自己想得到皇帝知道少府塞成这样是臃肿的。

既然知道,那就是说有不得已之处。

既然有不得已,是谁在那边聒噪?

好似在逼迫着皇帝做出某种选择一样。

这种感觉,他不喜欢。

越是聪明的帝王、权力重的帝王,就越是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朱厚照还会讲点道理。真要换了朱元璋,估摸着是要掀一个胡惟庸大案了。

“所谓用人不当其才,闻贤不试以事,良可恨也。帝王之道,更在乎用人、贬人。”朱厚照倚在龙椅之上,下方就是两位阁老,他这是思量之后的回话,李、谢二人都听得很认真,

“但怎样便是对的用人,怎样便是对的贬人,朕看古往今来的皇帝也都多有不同。今次这件事,叫朕想到了弘治十七年王襄敏公出任三边总制之争。两位爱卿,可还记得否?”

“微臣记得、陛下当时还说,朝廷选人用人,不能尽看其派系,而不看其才能。”

就是这样。

所谓皇帝的风格、皇帝的风骨,其实很多时候就在这些选择之中。你坚持什么,最后得到的就是什么。

第四百零一章 一箭双雕

李东阳和谢迁都是几十年宦海的人,皇帝的心思几句话一讲,他们便能够明白。

皇帝所要坚持的,其实就是大局观三个字。

在顾佐与少府的这件事上,何为大局?

答案也许不好讲。但绝对不是为了朝堂之上的那点所谓的小心思。

但是这样的用人方式,对于帝王来说难度极高,因为它不平衡。

如果似嘉靖那样,用一个人,再扶一个人对付他,那么朝堂掌控起来就较为容易,因为皇帝在这个局面下是超然的,谁也不敢得罪了皇帝。

朱厚照也使过,便是用司礼监去平衡内阁,但他的用法,仍然是为了具体事情的推进。

可以说是争斗服务了政务,而不是政务只服务于争斗。

若是后者,斗到最后就是以扳倒对方为一切的根本,至于国家、百姓,早就抛诸脑后了。

而不平衡之所以考验大、难度高,

就是容易把皇帝支持的一方弄成一个尾大不掉之势。

到时候其羽翼已丰,再想找人制衡可就难了,甚至变成了皇帝本身也离不开他。

实际上少府确实有这种苗头,

少府令顾佐掌握那么多的钱财、那么重要的政务,不可避免的会亲手提拔一大批官员。这些人各自的路都不一样。

如此一段时间过后,

别人再提到顾礼卿就可讲一句‘门生故吏遍于天下’。

这句话出自《后汉书·袁绍传》: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若收豪杰以聚徒众,英雄因之而起,则山东非公之有也。

这些话,李东阳要讲。

他不会坚决反对皇帝那样选择,但该他说的话他要说。

“……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朱厚照呢喃着重复这句话,

其实如果他已经年岁很大,那么这句话分量就重了。

毕竟,不可能给儿子挖坑。

但他比顾佐年轻太多了。

难得的是李东阳愿意讲这样的话。

内阁这些人,不会次次都支持他这个皇帝,因为理念有时不同,但至少他们愿意为了大明而谋。

“刘瑾,知道什么叫公忠体国了吧,这就叫公忠体国。”

刘瑾微微躬身,他近来行事有些放纵,张永的回来叫他冷静几分。有些时候他能觉察到一些……皇帝的心思。

缰绳松一松、再紧一紧,这也是他的命了。

“李阁老,谢阁老。”

“微臣在。”

“这件事,朕知道了。但不论是盐场拍卖还是不夜城开业,都是朕心心念念之事,临阵换帅,兵家大忌啊。至于朝堂上这些风风雨雨,朕虽然年纪小,但看得多了。自古圣明之君,谁忧虑过这些?”

皇帝讲话总是有一种锐气,这是与先帝明显不同的。

“……不过你们说忙闲两重天,这倒也是个问题。今日这封杭州织造的信,两位阁老带回去,市舶司的事,你们与吏部商议,务必选用得人、处置得当,此外,刘希贤在山东奏请增开市舶,这些事,还请两位阁老一并处理好,其中情况具折陈奏即可。朝廷的开海,不是开了门就算了,往后的管理、抽税都是大事。”

“大明朝有疆域万里、子民百兆,谁也不要说只少府职责重大、事务繁多,朕这里……事情多了。”

“陛下圣明!!”

两个人从乾清宫出来,八月的骄阳落在脸上,心情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皇帝惊才绝艳,所行之事亘古未有,有时候让他们心里都担着心。

甚至有一种不知大明今后是喜是忧的感觉。

回望巍峨的宫殿,他们此时才忽然觉得最最羡慕顾礼卿的其实是另外一样东西。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于乔,最遗憾是你我实在太老了,见不到陛下所说的将来了。”

谢迁伸手扶了扶,中午的阳光太甚,一路上那么多台阶、门槛,宫中的路实在难走、越发难走,总是要扶一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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