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18)

作者:浮玉山前 阅读记录

蔡逯:“也许她本来就是左撇子,并不稀奇。”

祝渝激动得口水乱飞,而反观蔡逯始终不紧不慢地呷着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祝渝挠挠头,“表舅,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怎么不理我?”

发生了什么事?

蔡逯揉着眉心,竭力回想。

醉酒实在难受,醒酒更是苦受折磨。

如今酒劲渐渐消退,但一段接一段的记忆又直冲脑门,令他头疼不堪。

脑里突然添了许多画面。

蔡逯被呛得连连咳嗽。

祝渝关切问:“表舅,你还好吗?”

话音刚落,就见蔡逯耳廓爆红。紧接着,又见他狼狈地逃离出府。

*

铺里,看着风风火火赶来的蔡逯,谢平问:“衙内,有什么要紧事吗?”

“她呢?”蔡逯大喘气。

谢平指着后防院,“易姐醒酒后,一直待在院里,围炉煮茶。”

蔡逯想,他都记起来了。

昨夜风雪交加,店铺前的彩色门楼被冷风吹得摇摇欲坠,棚架上面挂着的琉璃小灯笼互相碰撞,叮咚作响。

数顷郊野里,只有这座小铺没融进漆黑的夜色,还留着暖黄的烛光。

门扉紧闭,把铺外的寒冷凄清阻挡在外。谢平趿着棉鞋,在后厨走动。他与她偎坐在一起说闲话,无聊时就揪下羊绒毯的绒毛,吹到半空,起造“鹅毛大雪”。

他没有讲好笑的笑话,仅仅是夸她上进、真诚,却意外戳中她的笑点。看她笑,他也跟着笑了。

夜渐渐深了,他与她,还有谢平,仨人围桌划拳吃酒。地上散落着盖身的毛毯、喝空的酒坛、没及时收起的账本与游戏纸牌。

谢平酒量浅,实在熬不住,就爬到罗汉床里求放过,随后把呼噜声打得响亮。

她看谢平,满眼关怀。又看窗牖,怕风会钻进。

他不满,掰正她的脸,捏起她的下颌,问:“你看雪看风,怎么就是不来看我?”

他说:“唤我的名字,直到我允许你停下。”

所以她一遍遍地唤他“承桉哥”。

蔡逯扶着额,慢吞吞地走到后院。

她会忘掉醉酒后发生的事,但他还记得。

一些细节记不清了,但他还记得,之后她跨坐在他的腰腹上。

应该是他,逼着她做了这动作。

应该是他,说了句混账话。

“张嘴,这次可不是蜻蜓点水。”

把人亲到昏厥的,应该也是他。

蔡逯在心里谴责自己。

怎么能坏到这种地步?居然全程主导着她,强迫着她,甚至在她一直待在店里不曾离开时,他自己反而逃回府里逍遥去了!

蔡承桉,你也太心急了吧!

……

蔡逯胡思乱想着走到她身旁,“昨晚……”

灵愫歪歪头,“昨晚我们都喝醉了,将就睡了一夜。”

她抢先堵住他的话口:“承桉哥,跟你一起喝酒真开心,什么时候再来一次就好了,真的。”

蔡逯一愣,“你开心就好。”

说不清是安心更多,还是失落更多。既期待她不记得,又隐隐期待她记得。

灵愫把板凳递给他,“歇会儿,喝盏茶暖暖身。”

蔡逯没拿乔,爽快坐下。

她有双笨手,炊饭煮茶都要练很久才能做得像样。此刻她捧着建盏,满眼期冀地举过来。

蔡逯瞥她一眼,笑意忽地僵在脸上。

他接过茶,“从前倒没注意,原来你是左撇子。”

祝渝说过,代号佚也是左撇子。

听他这么说,她把手缩在袖笼里。

蔡逯眸色一沉:“你认识代号佚吗?”

灵愫抬眸看他:“承桉哥,你误会了,我不是代号佚。”

她扯了扯嘴角,“我和她只有一个相同点:我们都是女的。”

蔡逯飞快移过目光,莫名感到心虚。

他一直存疑的事,竟被她就这么平淡地说了出来。

灵愫说道:“代号佚的‘佚’,与我的‘易’姓不同,是佚名的佚。阁里杀手按能力排高低,佚也是一的意思,代表她是阁里最厉害的杀手。她是大前辈,行踪不定,我没见过她。”

蔡逯点了点头。

能猜中他的心思,也会主动解释,看来在她心里,他们已经很熟了。

他试探问:“那你的代号是?”

她垂下头,“代号二五……”

蔡逯:“那还挺厉害的。”

她愧怍地挠挠头,“是二五零。”

她说:“本来我是倒数第一,因着前几日阁里来了个代号二五一,所以我往前升了一阶,成了倒二。”

蔡逯:……

半晌,他才想出个安慰话,“没事,来日方长。”

灵愫不在意地笑笑,又开始延续她一贯的风格,说了很多可爱的话。

说遇见他真好,她目前拥有的都是他给的;说他性格也好,仗义正直,不重样地夸他。

在她的真诚乖顺里,蔡逯打消了原有的顾虑。

一个不入流的杀手、一个没背景的姑娘,除了努力生存,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第14章 第十四章

过会儿送走蔡逯,灵愫去杀手阁领了药。

她以为发病事小,但阁主却如临大敌。

他把几罐药丸塞她手里,“按时服药,你还在执行任务,倘或被蔡逯看出端倪,到时你又得扯谎掩饰,平白惹出个麻烦。”

这病原不是个要命的大病,却会时不时冒出头,令她头疼。

她会不定时失忆。

小时候在山里练功,被碎石砸中脑袋,再醒来便丢了许多记忆。丢掉的记忆都是日常细节,对一个行事谨慎的杀手来说,这无疑是致命缺陷。

灵愫就水吞下药丸,“每次失忆,头都像被锤扁了。”

最近一次失忆,是在昨夜。

她吻住蔡逯时,已然忘了过去与他之间的许多相处细节,譬如过去在稻香坊里,他是怎么死缠烂打,让她只能为他调酒。

吃完药,灵愫窝在圈椅里,随手揪来个日历翻着,看到阁主把昨日画了个圈。

阁主说:“沉庵待过的那座道观,一切都好。昨日我给沉庵烧去几盆纸钱,也给道观赠去了香火钱。”

灵愫说好,“我都快忘了,沉庵还是个道士。”

她闭上眼,沉湎过去,心力交猝。

阁主却还有话要说,抽出个任务碟,扔她怀里。

“别泄劲,有个紧急任务。”他说。

灵愫翻开任务碟,不明所以。

阁主解释道:“有名罪犯逃出诏狱,目前与同伙藏身北郊。朝廷托阁里派杀手秘密缉拿,稍后我把调令给你,明晚你带一帮杀手过去,届时会有人告诉你罪犯的藏身窝点。”

灵愫抱怨道:“朝廷抓不住罪人,便要杀手阁出面去抓。臭朝廷每次交代的任务都很难,阁里忠心办事,偏朝廷还不给钱,让杀手打白工。”

她道:“最近半年,朝廷派活计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我看干脆把杀手定做公职算了,那样至少还能领一份工薪。”

阁主无奈回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诏狱在陛下手里,此事也是授意。”

灵愫:“那老皇帝整日纵情声色,不理朝政。给他面子,他是皇帝;不给他面子,我自己也能当万岁。”

阁主起身弹了下她的脑门,“祸从口出,年轻人最忌狂妄。”

灵愫瞥过头哼了声,“反正这任务必须要接,那我过过口瘾还不行嘛。”

阁主:……

他知道,以灵愫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只要她想反,那这半壁江山都会是她的。

只是她志不在此。

“蔡逯爱往北郊跑,你记得多个心眼,别让他起疑。”阁主说道。

灵愫说好,“上晌他来铺里找我,问我关于‘代号佚’的事,肯定是那小少爷同他说什么了。”

这段时间,她故意耍威风,把那小少爷吓得不轻。但他还是不服她,她决定趁个好时机再教训教训这臭小孩。

想及此处,灵愫故意哀叹:“我不仅得时刻保护小少爷,还得兼顾捉拿罪犯,怎么会有这么命苦的人呐!”

上一篇:孕嫁 下一篇:他名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