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41)

作者:浮玉山前 阅读记录

蔡逯愧疚地说:“我本来想抱你。朝你走来的时候,我没听清你在说什么。之后被捅了几下……”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一脸懵,“之后就亲了。”

他心觉尴尬。那个亲吻是他情绪上头后的劣质产物,现在冷静下来,只觉得自己像个闹笑话的毛头小子。

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下,灵愫居然笑出了声。

“噢,原来你是想做救世主啊。”她敲了敲他的额头,“小狗脑袋,你这是看话本子把脑子看傻了吧。”

毕竟书里就是这样写的。尽管此前她已经告诫自己去享受,而非去发泄。可现在,当真的对谁起了点兴趣,她那些阴暗想法又不受控地飘了出来。

再等等看吧。

谢平给她剥着虾蟹,“姐,有哪道菜不合你胃口么。你怎么都没吃几口菜呢。”

她的心绪忽然变得乱糟糟的,搪塞谢平说早已吃饱了。

饭局里的人,有她的朋友和朋友的朋友,有她的情人,有认识的和不太熟识的……

隔了八年,总觉与他们之间,始终隔了层山峦,迈不过去。

灵愫漫不经心地问谢平:“闫弗呢?怎么没听你说他的消息?”

谢平的笑意僵住。于是他再次把她扫出馆。

“请你闭嘴,请你自重,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

他把她踩过的地拖了一遍,把她用过的茶具扔掉,仿佛这样就能不再想她。

他以为,她还会继续纠缠。老板搬来一扇临时裁好的门,“客人,你把换门钱付了吧。”

本来老板下晌就想说这话,可那时看见蔡逯气势汹汹地跑走,他就没敢说。

褚尧问那碗汤是怎么回事。

老板愧疚回道:“是我认错了关系。这阵子客人少,好不容易来了您与那姑娘两位住客,我就想,要不给住客一些惊喜吧。看着您俩像小两口,我就把自用的补肾汤分给您一碗。谁知……”

老板叹了口气,“谁知我是好心办了坏事。”

一夜迷乱的源头,大概就是这碗补肾汤了。

可褚尧心知肚明,事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药物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在朝向谁。

倘若昨晚不是灵愫,而是另一位陌生姑娘敲开了他的门。那样的话,即便是自宫,褚尧也断不会占人家姑娘便宜。

类似“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这类话术,都是在为自身的荒唐行径找借口。

喝醉酒,吃错药,都不是做逾矩事的理由。

在褚尧看来,昨晚的事能做成,只是因为他们对彼此有爱慕,有喜欢。

他的心已不自觉地朝向她,当觉察出她想做而他也想做后,他就丢掉了理性。

他就用他的初次,换来了一夜感性。

褚尧去到了自己屋里,见灵愫正靠着屋外的露台栏杆,拿着烟枪,悠闲地抽烟。

她换了件无袖纱衫,头发用一根木簪低低挽在颈侧。在他面前,难得显露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灵愫问:“下面那束花怎么不带上来?不是要送我的吗?”

褚尧愣了下,“不是,那花原本就在那里,是片垃圾。”

她“哦”一声,感慨着:“可惜啊,这样美丽的花,竟也会成为被人遗弃的垃圾。”

这么美丽的花,竟也会成为垃圾。

褚尧静静望向她。

所以于她而言,蔡逯也只是个被遗弃的花束吧。

她愿意养花时,哪怕那花刺多枝杂,她也会耐心修剪。

她失去兴致时,哪怕那花开得再娇艳,她也会扔地上踩几脚,末了再云淡风轻地喊一声“垃圾”。

褚尧突然很后悔。

他明明知道她是多么薄情的人,可因昨晚上头,他偏偏听信了她的鬼话。

他就不该来招惹她。

可说实话,没有人能抗拒得了“你是我最后一个”这句话的魅力。

万一呢……

她肯做,一定是“爱”他的,不管这是何种爱,爱多还是爱少。

万一,他能让这个渣女收心呢。

褚尧想,他一定要是不同的,要跟她的其他情人不一样,这样那个“万一”发生的几率还会大些。

要在哪里不同呢?

也许先得让她意识到,他没那么容易被她拿捏到手。他不能太乖,要标新立异。

他在她面前,是一个保守的、疏离的、高冷的大夫。

他想为了使她更爱他,他得加深这个刻板印象,好倒逼她在他身上花费更多精力。

褚尧吹灭灯烛,“睡吧。”

*灵愫就负责给他们舀汤。一勺舀到底,靠边慢慢起。因她舀得实诚,所以大家都格外偏爱来这家医馆看病。

这阵子,她常待在医馆,几乎不曾离开过。不过今日下晌,杀手阁的资金周转出了问题,她就辞别褚尧,去跟阁主碰了一面。

到了黄昏,医馆已经冷清下来。

褚尧扫完地,正准备关馆时,蔡逯却来了。

蔡逯很平静,平静到有种即将上吊自杀的诡异美感。

褚尧出声问:“你是来治病,还是来喝绿豆汤?”

兄弟俩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褚尧猜不透蔡逯在想什么。

蔡逯没回话。

他打量着这家医馆。

屋里的墙重新涂了层料,刷成了粉调。坠在屋顶上的六角灯也挂着各种薄纱,梦幻唯美。

不像家医馆,像一个巨大的泡泡,里面包裹着各种甜到发腻的记忆。

蔡逯抬脚,往馆里走。

他手指点过堆满各种精致泥人陶人的桌,一直向前走。

最终,他停到了褚尧配药称药写药方的那张桌边。

这张桌,原来是张小方桌。如今,换成了一张长宽高都合适的大长桌,桌上铺了层吸水的桌布。

这张大长桌,足够一男一女平躺,或者叠在一起摆各种姿势。这条绒绒的桌布,可以当裹身的毛毯,可以当绳用,系成各种不精细的绳结,也可以完成它的本职任务——吸水。

桌面上,笔架上挂着几个毛笔。这些毛笔,不是沾墨写字用,而是沾点其他的蜂蜜、甜水等,在身上走笔龙蛇。笔筒里搁着几根木簪,可供及时挽起头发,不妨碍做事。木簪头套着几个发带发圈,可以捆头发,也可以捆除头发外的任何地方。

笔筒旁是一袋圆形环锁,里面有的是花纹繁复的口枷,有的是所谓的养小鸟用的“守德锁”,有的是一晃就叮铃作响的小铃铛镊子夹子。

桌右侧搁着一个小包袱,装载着几条长短不一鞭子。医士难道会甩鞭子惩罚不按时吃药的病人?也许吧,也许是供身份置换用。

桌边的椅子换了。从前是一把高凳,硌得慌。现在是一把铺着几层软垫的太师椅,是找专门的师傅做出的一把椅腿可伸缩的太师椅。

现在这把太师椅的高度太低了,低到要是褚尧坐上,长腿会无处安放。所以这是给一个姑娘调的高度。

这高度,刚好够褚尧跪下,去服侍窝在椅里的她。

鞭子就在她手边,抬抬胳膊就能拿到。至于那些笔啊球啊锁啊,更是能直接拿捏。

桌侧挨着一扇窗。窗里坠了层细箴竹片。不想让人看见里面在做什么时,就可以把竹片拽下,挡住许多光线与外来的目光。

可又挡不全。

倘若恰逢黄昏,缱绻到快发起一层毛边的光束,会穿过竹片间隙,投在桌边的光景里。

这张桌,以及桌周边地方的用途,早已变了味了。

蔡逯阖住眼,嗅了嗅这边的气息。

有她身上的冷香,还有一丝细微的,刚被处理过的,男女携.云.挈.雨后的味道。

在这里。

刚做。

刚做完。

刚走。

刚收拾。

褚尧走了过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蔡逯悲凉地瞥褚尧一眼。

“褚尧,你真以为你会是最后一个?”

他看着褚尧,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自信狂妄的自己。

谁能仅凭自信与爱意,就能让渣女从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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