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43)

作者:浮玉山前 阅读记录

闫弗离开后,她与褚尧面面相觑。

褚尧是真不懂那话是什么意思,而灵愫则是懂装不懂。

“褚大夫,你最近和承桉哥怎么不联系了?”

褚尧把配好的治失忆的药放到她面前,“我不想再插手你俩之间的任何事。”

他心里还在介意蔡逯把他给卖了的事。

这就像你以为你俩关系好,你跟人家说了个秘密,还不让外传。结果这人表面答应得挺好,转头就把你的秘密分享给了其他人,让你像个笑话。

路的尽头,摆放着无数朵灿烂鲜艳的赤蔷薇花。

蔡逯走近,见上面挂着她写的一个小纸条。

“不用数了,一共九百九十九朵,长长久久。”

他给她送过无数次花。所以他非常清楚,什么样的赤蔷薇最新鲜,最美丽。

现在,他被花丛围着。每个花瓣,都盛开得极其完美,是她精挑细选的礼物。

蔡逯闭上眼,嗅着浓烈的花香,在心里描绘着他们美好的明天。

然而,就在船刚在江上驶出一段距离的那一刻,

突然,江面上传来一声爆炸,响彻云霄。“你还是老样子”。

这话明明像她喜欢说的,可现在,居然被蔡逯云淡风轻地说了出来。

什么老样子?连阁主都说她变了很多,他怎么能说她还是老样子?

“你还是老样子。”

明明蔡逯站在下风口,可他的话却是站在了一个她触及不到的高度,他是在用年长者的口吻,对她说出了上位者会说的话。

他在俯视她。她是掐着时间节点在谈情说爱吗?是超过这个节点,再多停留片刻,就会被老天惩罚吗?

为何她总是用男人来宣泄情绪,迄今为止,难道没有一个人值得她去享受恋情吗?

蔡逯笑得苦涩。灵愫也曾把葡萄扔他嘴里。

那时吃的葡萄可真是酸啊,能把一排牙都酸软。可他却吃得格外开心,被她迷得晕乎,还会主动把头递过去,让她给自己重新戴上狗链脖圈。

他早已习惯承受她洒下来的雷霆雨露,哪怕是吃狗饭,睡狗窝,戴狗链,也觉得是在被她标记,是正在跟她组成一个家。

为什么要清醒过来呢?一直糊涂着不好么。

甜汁水仿佛往他咽喉处糊了层蜜,使他无法顺畅下咽。

蔡逯弯腰咳嗽,再一看,发现自己咳出了血。

他随意把嘴角的血抹掉,假装无事发生。

可他心里还是压着一股火,亟待发泄。

他把葡萄掐烂,汁水四流。

他觉得自己就像这稀巴烂的葡萄,外皮皱巴巴的,内心碎糊糊的,纵使气味馥郁,味道也香甜,可只要她不喜欢,那他的一切优势,不过只是无用的附庸之物罢了。

*

待屋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阁主才卸下防备。

“你知道他在偷听,所以故意把话说得这么绝情,是吗?”

灵愫不置可否,“当断则断嘛。”

她算着时候,“该离开了。”

果然次日,灵愫就禀告蔡相,说蔡逯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让他来验收她的训练成果。

她没有提前跟蔡逯交代:喂,到时你配合我一下!

但蔡逯却很识趣地配合她在蔡相面前“表演”了一场戏。

他一向会装,现在更是装得天衣无缝。

他展示自己能正常吃饭、睡觉,再也不会觉得血流出来才舒服,再也不会时不时发疯,不会对旁人造成困扰。

昨日蔡逯那一闹,让蔡相夫妇明白,蔡逯他自己好没好彻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自己想放手,让灵愫走。

所以老两口也没立场再去插手,只能装着明白揣糊涂。

蔡相很满意,“易姑娘,你能走了。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

他递给灵愫一个刻着“蔡”字的鹰状令牌,“用此令牌,你能调动蔡氏拥有的所有人脉和暗卫。”

蔡逯的眸色沉了沉。

这个令牌,是要传给蔡家下一任当家夫人的。

但他没出面解释,他爹娘也没多说。

解释是一种无形的束缚,他们都明白,她不愿受任何束缚。

蔡逯只是让她收好,“就当这令牌是提前送你的新春贺礼吧,也提前祝你新年新禧。”

灵愫笑意不达眼底:“你也是。”

蔡逯陪她一起去收拾行囊。

她也在揣糊涂。

她明明知道,他想收到的反馈,从来不是一句云淡风轻的“你也是”。

灵愫要拿走的东西很少,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衣裳不带,首饰不带,驯狗用具不带。

好像只用把她自己和那本驯狗书带走就可以了。

唯一让她有点不舍的,是小狗一碟。

她盘腿坐在地上,把一碟抱在怀里,捋着一碟的毛。

“别怕,以后有你兄弟照顾你。”灵愫轻声说,“他人很好,会将你好好养大。”

但从前,他是在仰视她,甚至是跪着仰视她,跪到直不起腰。

而她,还当他是那条一旦离了她,就抓狂发疯的狗。

可他现在明显不是。

看看他这手腕,过去自残留下来的数道疤痕,早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不见。

看看他这气定神闲的气质,仿佛是真的断了对她的所有念想,只把她当成一位寻常好友。

灵愫握烟斗的手稍松了松。

虽没看她,但余光一扫,蔡逯立马察觉出她的失态。

她还是老样子。

从不拒绝吃回头草,但前提是,那个前任要跟以前形象的区分度够大,大到能令她感到,像重新认识了一个新人。

否则,她会直接把这个前任从恋爱名单里划掉。

现在,她的失态告诉他:是的,她对他起了点兴趣,因为他跟从前完全不同。

在她眼里,他是她的众多前任之一。

但在他眼里,这么多年,他也仅仅只有她一个前任。

过去他们就足够有默契,现在仍旧是,只不过都心照不宣地不肯承认。

她发丝一晃,手稍微一松,他就能懂她在想什么。

因为她是他的唯一,他太熟悉她了。

起了点兴趣就已足够,这只是开头。

往后,想必她会对他起更多兴趣。

蔡逯赶着要去赴下一个饭局,跟她摆手说再见。

灵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好从容。

稍一恍神,不料却把烟灰弹到了自己指腹上。

烟灰抖落,再掸到指腹,其实温度已经很低了,根本算不上“炙热”,顶多与低温蜡同温。

可她还是被这一小撮烟灰烫得倒嘶冷气。

她又想起一段回忆。

是过去,与庭叙一同隐居在山里的那个时间段。

在她与庭叙确定关系前,她经常喝得烂醉,精神颓废。庭叙没脾气,根本拦不住她。

喝醉酒,她就漫山遍野地跑。

曾有几次,不,是有好几次,她都在山里的不同地方,遇到过蔡逯。

有时是在山亭里,有时是在竹林里,有时是在山路边。

那时她本就在不断失忆,再加上喝醉酒,意识不清醒,路上逮到蔡逯,不仅没认出他,还当他是出来卖的,打趣道:“这年头,生意就这么难做,小倌都跑到山里卖.肉了?”

对出来卖的,她没有半点怜惜。

将人抵在草地里,直接作弄。

很爱羞辱,很爱给人烫烟疤。

清净的山野是天然的床褥,随便薅把野草,在人身上乱扫;随意折根麦秸秆,在人身上乱打。

紧接着,一连串爆炸不断炸开,震耳欲聋。

霎时,江面火光烧满天,浓浓黑烟直逼天际。

江上的那座商船,被无数灼热的火舌紧紧包裹,木材燃烧,急速收缩的“噼啪”声不断响起。

行人到处逃窜,尖叫哭喊声连连。

空气中挤满了黑烟浓雾,硝烟味刺鼻,浓烈得要人窒息。

蔡逯被爆炸声惊醒。

转过身,在目睹眼前场景的那一瞬,耳鸣声骤起,心脏跳得异常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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