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60)

作者:浮玉山前 阅读记录

“原来是原先生。”蔡逯出声道,早已不复方才的慌乱无措,又成了那般一贯的游刃有余的模样。

不过还不待蔡逯方松口气,易灵愫便找准空子从蔡逯怀中脱离了出来。转身再抬头,瞧见一位不该出现在这处的男郎。

这人是原行遮,汴京一处学堂里的教书先生。进士及第后辞官出游,说是游遍了大江南北,后又回到了都城里,暂且先教书。原家几代都奉行修道养生之术,原老是得道成仙,原父跑到山里炼丹。原行遮行事离经叛道,最厌恶那些繁文缛节。官家见了,道此人有贤士风骨。不过一句话,便断了原家的仕途路。

不过这人倒是生得一副好皮相,任是见了无数好儿郎的易灵愫,也被原行遮给惊艳了一瞬。生得淡然超脱相,无欲无求。衣袍松垮,系带将开未开。有此间莲池碧影相称,更如一只仙鹤,过会儿便要飞到仙境里去。

而福灵公主倾慕之人,也是原行遮。后来公主闹得天翻地覆,哪怕跪到原行遮面前,倒贴下嫁,他也未曾动摇一分。这事也是易灵愫在那破院里听几位养娘说的,不过只言片语,不知真假。

“原先生安。”易灵愫歪着头说道。步摇下的垂珠随着这一动作摇晃了几下,叫身后的蔡逯眸色更深。

不待原行遮回话,蔡逯便抢了话,生怕慢一刻,怀中人就会飘走一般。

“原先生是安好,倒是我这扁小舟被撞得不轻。”蔡逯轻笑,他故意在原行遮面前做亲昵状。于是身子凑上前去,趴在易灵愫脖颈边,在褙子掩着的锁骨处,仔细摩挲着。

恍如猎犬一般,嗅着所有物的气息。待到易灵愫身旁都沾染了雪松气后,蔡逯才止了动作。

“见笑了,情难自禁。”蔡逯扣着易灵愫的腰,这刻才失而复得。仿佛只有把那身子骨镶嵌在自己心头上,才不至于那般难受,叫人癫狂发疯。

原行遮并不在意这般显耀的动作,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在蔡逯身上投过一眼,反而是一直与易灵愫对视着,相互打量。正是这动作激怒了蔡逯,他才难得失了态。

“无妨。”原行遮移开眼,“鱼戏莲叶间,也好,也好。”说罢,轻舟便向前掠去。一席背影,衣袂肆意飘扬,难得叫易灵愫看得出了神。

“再看他,我就把你眼挖掉。”耳边低声黏腻,话却那般瘆人刺骨,叫易灵愫打了个冷颤。

“他一来,你倒是全看他了。生了熊心豹子胆,连我的话都不曾回了。”

腰间软肉被身后人捏着,不疼,却酥麻酥麻的,一下就叫易灵愫栽倒在蔡逯怀里,缠得难舍难分。

“怎么会呢?”易灵愫小声嘟囔着,“先前夸我眼里有盛大星河的是你,如今要抛却这眼珠子的也是你。真是比二月的天变得都快。”

虽是这般说着,可还是环住了蔡逯的腰,在那紧实的肌肉上堪堪绕着打圈。

讨好的动作自然是取悦到了尚在气头上的蔡逯。这会儿气消了大半,开口问着:“方才的话,你还没说出个究竟呢。”

自然是在试探着怀中美人。若她说出好听话,蔡逯便随即接下句好话。可易灵愫偏偏没听懂,“方才?说了什么话?风大,一时没听清。”

说着气人的话,偏偏还用那般懵懂无知的眼神抬头望着他。蔡逯心里倒是猛生欢喜,不过还端着架子,摆出一张阴鹜冷面脸,低声训斥。

“真是不听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原行遮是你多年未见的情郎呢,魂儿都被吸了去。”复捏起易灵愫的下颌,手中青筋蹦显。

瞧着是能掐死人的力道,实则半分力可都没用上。不过手撤下来时,下颌那处还是起了红意。

“听话。”

明明心里莫名心疼,话却还是那般冷冽无情。

易灵愫重重地点了点头,步摇垂珠一摇一摇的样子,更是叫蔡逯欢喜。

*

毕竟是炎炎岑日,清早的冷气散去后,东湖的暑意也升了上来。不比冰盆摆满的屋里凉快,却也清爽不少。一番游湖,自原行遮出现后,蔡逯都似生了忌惮一般。口头不再提,只把易灵愫的手牵的更紧。

不过今日的意外来客也不止原行遮一人。要说三五成行,今日倒是蛇鼠一窝。

褚尧,胞弟褚子轩,和那不安分的蔡昶,三人竟然走到了一起。蔡昶瞧起来是被逼的,与褚家二人保持着距离。不过褚家兄弟聊得火热朝天,指东指西,赏景观湖的兴致在瞧见蔡逯抱着易灵愫从舟上下来那刻,顷刻间消散。

蔡昶先反应过来,嫂嫂与兄长亲近,他们几位男郎却丝毫不避讳,只是各打各的招呼。

“兄长,好巧。原以为今早兄长被官家叫了过去,会留在殿里一段时间,回不来呢。不曾想竟在这处看见了兄长,还有……嫂嫂。”蔡昶笑着行礼。

褚尧自是忿忿不平,褚子轩清楚其中渊源,不过夺兄长妻之人,是他俩惹不得的人物,更是褚家惹不得的人物。

“不知学士在此,无意叨扰。”说罢,便欲轰着褚尧赶紧离去。

褚尧自是不愿,“蔡学士安好。不过新婚在即,学士便与易二娘子这般亲近,怕是有违圣贤之道,不合礼数。”

“这又何妨?”蔡逯非但没有收敛动作,反倒是愈发猖狂,将易灵愫护在身后,对上褚尧的眼,“陇西战乱,早朝便是处理这事。官家知我大婚在即,自是体恤一番。官家都不曾说甚,难不成褚家大郎还有天大的不满?”

褚尧被怼得息声,蔡逯又看向正在看好戏的蔡昶:“蔡与孤,你来东湖多次,领着两位同年走走罢。”

蔡昶蓦地染火上身,一时也没找出个理由来反驳,只点头说是。

“二位,东南小山上有一金石奇碑,刻的是旧朝古文,不妨同我一起去那边看看。”蔡昶说罢,给褚子轩使着眼色,二人随即走到了一起,拉着执拗不堪的褚尧朝东南方走去。

褚子轩见一向桀骜的蔡昶被蔡逯三两句话就给打发了走,只觉心里畅快。

“原来你兄长是直呼你全名啊,怎么一点情面都不留。”褚子轩小声说道。

蔡昶无语,翻了白眼送去,“就你话多。”

褚子轩见他吃了瘪,笑意更是隐藏不住,道:“不像我,我与兄长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好物件,兄长都会让给我。”

不知是哪个字戳到了褚尧的心眼上,随即怒斥着:“褚少甫!就你话多!”

“噗嗤。”

这会儿蔡昶又瞧见褚子轩的吃瘪模样,笑了一半,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

待到三人走远,蔡逯才舍得把易灵愫给拉了出来。

“原来这三位男郎是同年啊。”易灵愫感慨一句。

也不想是哪个字眼戳到了蔡逯的痛处,当下冷哼一声,“我与原行遮也是同年,更是同岁。”

她又没问这句。易灵愫腹诽着,面上仍是笑意,“这会儿日头正毒,我瞧前面就有亭子,还摆着茶呢,不妨先去歇歇罢。”

易灵愫抱着蔡逯的胳膊可劲娇嗔,见蔡逯没反应,探头过去,眨巴眨巴眼。

“方才一路都是抱着我走来的,定是很累罢,赶紧去歇歇。”易灵愫捏着蔡逯的小臂,给他按摩着。

“你质疑我?放心罢,你身子轻得同一根杨毛一般。也不知怎么长身子的,莫不是在家里整日吃不饱?”蔡逯说道。身子凹凸有致,可抱起来却分外轻,确实叫人疑惑。

“当然没有,爹爹和阿娘都对我很好。”易灵愫回道。不过更好的都给慕哥儿了,瞧慕哥儿那般年少,都吃出了小肚腩来,活脱脱吃成了个白胖小子。

说到家里,易灵愫便生出几分落寞来。

蔡逯眼尖,看了出来,却也不问。

“既然你想去,那就去罢。不过亭子尚还离得远,不妨再抱一路。”说罢,不等易灵愫反应过来,便将人拦腰抱了起来,大步走上前去,步履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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