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师尊解衣袍(27)

作者:红花莲子白花藕 阅读记录

孟君轲面上闲适的笑意凝固了一瞬,她目光锐利地看向拓跋协,“你说什么?蔡老他怎么了?”

“帝姬竟还不知晓吗?”拓跋协假装惊讶。北魏使团一行恰巧途径魏国,是以消息比远在南魏国都的孟君轲灵通了些。他继续字字诛心道:“蔡老被人发现时已然断了气,三尺白绫主动上吊而亡,想来是觉得自己受不了此等奇耻大辱吧。”

他虽未明说,但话里话外都指向孟君轲——任谁都知道,前些时日南魏大军压境,逼得魏国最德高望重的蔡老不得不率众臣投降,魏国小皇帝气得直骂蔡老是窃国贼子,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南魏的领军大将孟君轲。

这消息将孟君轲打得措手不及,她目露迷茫,一时间实在难以接受——她这一生佩服的人不多,蔡老算一个。那位老者在魏国地位超然,又是论著傍身受三国文人敬仰,是以有太多太多的法子在几国纷争中独善其身保祖上清名,但他却为了魏国千千万万的百姓们挺身而出。

他也确实做到了,三国交锋,魏国虽然全面溃败,百姓们却安居乐业一切如常。

下意识望向自己最信任的人,但居于高位的父皇却并未如往常那般宽慰她,只是默不作声。

难道,父皇也对她失望了吗?

就在这氛围凝固之时,坐在宴席末尾的刑部侍郎顾清竹却突然站立起来,他举着手中酒盏,目光清明、掷地有声道:“蔡公高义!爱民大义高于己名私欲,是以同帝姬为魏国百姓共谋福祉!如今魏国局势暂定,百姓免受战火纷扰,蔡公安心驾鹤西去,乃是为前国故主尽忠!如此忠义两全之辈,世上又有几人能效仿?我等应敬蔡公一杯!也敬帝姬一杯!”

南魏朝臣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起身举杯,心中啧啧称奇——这顾清竹出身贫寒,却能稳居侍郎之位,果然还是有几分眼力见儿在的,原先的清高果然都是装出来的假象。

唯有孟策看着顾清竹暗暗蹙眉——这顾清竹两次为孟君轲解围,难不成是她的人?这万万不该啊!那刑部侍郎的性子又臭又硬,根本拉拢不来,自己无论怎么调查,结果都表明这就是个出身微寒、背无靠山的纯臣。陛下当初选他在这个位置上,不就是看中他这个绝不结党营私的秉性?

孟策此番猜测倒是没错,莫说什么顾清竹是孟君轲的党羽,孟君轲如今连这个刑部侍郎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但此时此刻,她的目光隔空与那双雅致的双眸对视,或许是因为他实在沉着宁静,她的心一下便跟着安定下来了,她读懂了他刚刚的那番话——蔡公之死,乃是为天下民生计深远后的慷慨赴义,那是文人义士终其一生都在追逐的最决绝而又壮烈的绚烂归宿。

明明相隔甚远,明明是第一次与他眼神交汇,但孟君轲偏生就看懂了他清澈眉目中所蕴藏的话语,他在说——帝姬,你无需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这一话题就此揭过,众人再次进入寒暄客套的阶段。

孟君轲依旧沉浸在蔡老的事情中久久不能回神,许是一时冲动,但她鬼使神差地拉着一旁倒酒的侍女耳语了些什么。

那侍女虽震惊,但还是不敢忤逆帝姬,借着换酒的机会出了大殿。片刻后归来,途经顾清竹时默不作声往他怀中丢了一个纸团。

顾清竹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宴席结束,望亭相见。”

他虽面上不显,袖中五指却骤然紧握。

那厢寒暄环节已进入尾声,拓跋协终于找准时机进入正题,他含笑问道:“今日如此重要的日子,怎么不见我们北魏的二皇子出席?”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了孟君轲身上。

暂且将涌动的心绪压下,孟君轲遥对着拓跋协举起手中酒樽,微微笑道:“说起此事,便是我要同大皇子请罪了,禹儿昨夜被我折腾得狠了些,如今怕是起不了身。”

这话中暗示与挑衅意味太过明显,一时之间北魏使者们只觉得面上无光。唯有孟君轲笑容依旧纯良——她句句桩桩皆是实情,是他们自己误解,就算是日后追究起来,也不好怪到她头上。

但奇异的是,拓跋协如此跋扈的性子,竟没有选择当场发怒,而是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神情不定地望着孟君轲,半晌,最终缓缓下定决心。

拓跋协起身来到大殿中央,单膝下跪、双手环胸,朝天子行了一个北魏最为郑重的晚辈礼:“陛下,协此番前来乃是为谋两国百年和平。除了带来北魏最为贵重的马匹、牛羊以示诚意,我国还有一事相求,望陛下允诺。”

天子并不表态,睥睨着这个年轻的异国王子,淡淡道:“说来听听。”

拓跋协将目光投向孟君轲,一改之前的不屑与尖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热切道:“协愿以北魏最高规格之礼求娶帝姬,只愿从此以后两国世代姻亲,亲如一家!”

第20章 比武

“噗嗤”一声,是孟君轲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北魏的蛮人真是不识好歹,她的帝姬府邸建得怕是比他们北魏皇宫都要华丽,就算是北魏国君巴巴地将儿子送来入赘,她都要考虑一二,更遑论求娶她?真是好大的口气!

此时,使团里的其他使者也都焦急地向自家大皇子使眼色——这和来时说好的不一样啊!向来只有战败国送公主和亲的道理,若是两国联姻也该是北魏千里迢迢将公主送来才对!更何况人家南魏就这一个合靖帝姬,怎么可能送出来和亲!

但显然,大皇子并不这样想。

拓跋协此番行为,一方面是自持甚高,毕竟即便没有大皇子这个身份在,他身材高大鼻型高挺,本就是北魏姑娘们趋之若鹜的丈夫人选,在求偶这件事上向来无往不利;另一方面则是源于冲动,想当初拓跋禹被俘,一开始他还高兴得很,巴不得自己这个便宜弟弟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但很快,他就发觉事情开始不对劲。

北魏皇后一族权势颇大,早些年在皇后和大皇子的打压下,说拓跋禹在夹缝中生存都不为过——因为拓跋协将精兵、粮草这些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每每都是派他去一些以一当十的凶险战役,身陷囹圄、九死一生对于拓跋禹来说,简直就如同家常便饭。不仅如此,他还要分出精力提防拓跋协安插的奸细背刺。

在北魏处处皆为皇后党羽的环境中生存,即便拓跋禹再是战神转世、民间声望再高,单薄的个人力量在面对千军万马时终究无济于事。

是以被俘至南魏反倒成了他的脱身之计,助他名正言顺自北魏脱身不再受制于人——原先他手下的心腹们还有所顾忌,但如今首领不再受拓跋协调度,行事反倒是越发嚣张起来。直到这时拓跋协才反应过来,那拓跋禹向来用兵如神,每每都能力挽狂澜、绝处逢生,又怎么会被南魏初入战场的一个女娃娃给抓了!想来这都是他将计就计有意而为之!

尤其当听到孟君轲暗示她同拓跋禹关系匪浅时,拓跋协一时间更是警铃大作——若是真让拓跋禹借机拉拢了南魏帝姬壮大自身势力,那他和母后定会十分被动!

此一行,拓跋禹他一定要带回去,这个合靖帝姬也只能归他拓跋协!

望着他势在必得的眼神,皇帝夫妇二人心中不悦至极。皇后刚要发作,就被皇帝按住了手。皇帝朝她微微摇头暗示道:让君轲自己处理,她也该长大了。

果不其然,孟君轲从座位上起身,笑眯眯道:“大皇子,我听说你们北魏有个规矩。求娶时要先和姑娘的兄弟比试一场,赢了之后才能提亲?”

“是有这个习俗没错,”拓跋协颔首,想当然道:“那在下便与南辰王比试一场……”

“那可不行,”孟君轲不留情面打断,傲然挑衅道:“孟策太弱了。更何况我父皇就我一个女儿,他又不是我亲兄弟,你和他有什么好比的!倒不如直接同我比一场,你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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