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雄风(100)

孟明霞笑道:“这可怪不得杨婉,她的出身和咱们不同,想法怎会一样?她是名门闺秀,自是难免有点矜持。像咱们这样想说就说想做就做的草莽红妆。只怕在杨婉眼中看来,才当真是不像个女孩儿家呢!”

屠凤笑道:“话说得不错,可我就是讨厌一般女孩儿家这股扭扭捏捏的味儿。”

孟明霞又道:“不过,杨婉也是实在可怜,她劫后余生,早已是无依无靠,唯一的亲人,就只有一个李思南了,这也难怪她患得患失,多疑善妒了。”

屠凤道:“霞姐,我最佩服你的就是这一点,你处处都能够为别人着想。好吧,山寨之事你不必挂心,但愿你找到那位杨大小姐。”

第二日一早,孟明霞便即下山,她对杨婉的心思摸得很透,料想她无处可去,一定是暗中跟踪李思南。于是孟明霞径自前往飞龙山,一路上打听有没有那么一个相貌丑陋的“小喽兵”经过。

这一日,到了一个县城,天色已晚,孟明霞就进城中投宿。

不料找了几家客店,都说没有房间。孟明霞好生奇怪,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来往的客商极少,这个县城又不是个交通要道,哪有间间客店都是客满的道理?孟明霞心想:“难道因为我是个年轻女子,他们不敢收留我么?”可是北方金国治下的风俗和南方不同,北方的女子和男子并无太大的分别,独自出门的女子虽不如男子之多,却也是司空见惯的。

孟明霞找到最后一间客店,明明看见店中冷冷清清,伙计都在闲着没事情做,在帐房里赌钱玩儿,但那掌柜的仍然是板着脸孔道:“没房间!”

孟明霞不由得生气道:“你是怕我没房钱给你呢,还是怕我来历不明?你的店子分明没有客人,为什么不肯租给我住?我可以先交房钱给你,有什么麻烦,也由我独自承担就是。”

那掌柜的说道:“多少房钱也不租,来历清白也不租!”孟明霞忍着了气道:“为什么?”那掌柜的道:“不为什么,是女的就不租!”

孟明霞几乎忍不住就要发作,但转念一想:“何必和小人一般见识?”再想:“我一路来,也曾投宿过几家客店,何以唯独这个县城的客店不肯收容女客,想必其中走有缘故。看来他们乃是顾忌什么,不肯对我说。”

孟明霞好奇心起,离开了那家客店之后,暗自想道:“客店不肯收容,我且先吃饱了肚子再说。酒店闲人众多,说不定可以打听到其中缘故。”

不料上了一家酒楼,那掌柜的也道:“对不住,我们这儿不招待女客!”

正是:

遭人白眼缘何故,岂因生是女儿身?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人间烟烟知何限 心底波涛或更深

孟明霞不由得气上心头,冷笑说道:“这是哪门子的规矩?我走过的地方也不算少,从来没听说过开饭店的不许女客进!”

掌柜的道:“别处没有这样的规矩,我们这儿就有!你不相信,尽可以到别家去!”

酒楼上的两个客人做好做歹地劝道:“大姐,做买卖是两相情愿的事,他不愿意卖东西给你,那也是不能勉强他的。”

另一个说得更干脆:“你看这酒楼上哪有女客人,你别在这儿惹事了!”看这情形,她如果不走的话,不待掌柜的开声,这伙客人就要替掌柜的下逐客令了。

孟明霞不愿自讨没趣,只好走出这家酒家,越想越是奇怪:“惹事?他们怕我惹什么事?难道他们知道我是在绿林中厮混的女强盗不成?绝没有这个道理!哼,我一定要打听个清楚。”可是向谁打听呢,酒楼客店,对女客人都是避若蛇蝎,这真是孟明霞从所未有的“奇遇”,孟明霞心里想道:“倒霉,莫不成今晚竟要饿着肚皮过一晚么?”

孟明霞正自低首思量今晚如何是好,忽听得有人低声说道:“姑娘,你别气恼。你在城中可有朋友么?”

孟明霞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老汉走到她的身边,神色似乎有点慌张,但说话的口吻,却是十分同情她的。孟明霞认得这老人是刚才在那酒楼上的一个客人。

孟明霞道:“我若是有亲友在此,也用不着上酒楼吃饭了。”

那老汉道:“那么你何以单身一人到此?”

孟明霞道:“我是前往灵武投亲,路经此地的。”灵武在飞龙山附近,孟明霞不惯说慌,急切间想不到别的合适地名,信口就说了出来。

那老汉道:“唉,我劝你还是别往前走了。”孟明霞道:“为什么?”那老汉道:“这里不方便说话,你今晚大约还没有住处吧?”孟明霞道:“正是,客店都不肯收留我。”那老汉道:“可怜,可怜!这么晚了,你也不便出城去找地方求宿了。不如就到老汉的家里去吧。”

孟明霞道:“客店不肯收留我,定有原因。你不怕我连累你吗?”那老汉道:“我只有一个老伴儿,都是一大把年纪了。”言下之意,即使受到连累,他也不在乎。

孟明霞是爽直的脾气,说道:“好,你既然不怕,那我也就不客气打扰你了。”

当下那老汉在前领路,穿过几条弯弯曲曲的小巷,把孟明霞带回他的家中。孟明霞心里想道:“这老头儿看似老态龙钟,步履倒是甚为矫捷。”

那老汉关上大门,叫道:“老伴儿,有客人来啦。”一个老婆婆走了出来,见了孟明霞,不觉好生惊异,说道:“这位姑娘是——”

那老汉道:“对啦,我还没有请教姑娘贵姓芳名。”孟明霞报了姓名,那老汉道:“这位孟姑娘是前往灵武投亲的,路经此地,无处可以投宿。”那老婆婆道:“这两日风声正紧,你把这样标致的姑娘带回家里,若是出了岔子,咱们可担当不起。”巴孟明霞道:“老丈一片好心,我是极为感激,但若连累了你们,我却过意不去。我往别处就是。”

那老婆婆忙道:“姑娘,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不肯收留你,只是怕你出了事情,我们可对你不起。”

孟明霞道:“若是这样,那你倒不用替我担心。但不知婆婆担心的是什么事情?”

那老婆婆道:“此事说来话长……”那老汉道:“这位孟姑娘还没有吃晚饭呢,你先给她弄点东西吃吧。这桩事情,我和她说好了。”

那老婆婆道:“不怕孟姑娘见笑,家里只有几斤粗面,我给你打两只鸡蛋下碗面儿,你可别嫌简慢。”

孟明霞向这对老夫妻重新见过礼,说道:“婆婆不要客气,我在这城望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吃,但求一饱,已是感恩不浅。”

那老汉道:“我姓贺,排行第九,没儿没女,姑娘,请你恕我倚老卖老,你到了我的家里,我就把你当作孙女儿一样看待,我不客气,你也不必客气了。”

那老婆婆进去之后,孟明霞道:“九公,客店酒楼,河以不肯招待女客?请你老人家明白见告。”

贺九公道:“因为县里出了个采花贼。”

此言一出倒是大出孟明霞意料之外,问道:“一个采花贼,怎的就闹得如此猖狂,人人都怕了他!连客店酒楼,都不敢做女客的生意了?”

贺九公道:“唉,孟姑娘你不知道,这采花贼可是心很手辣,凶得很呀!据说他在别处已经做了许多案子,没人能够制服他,最近才闹到我们这个县里来的,姑娘,我只说我们县里的两个案子给你听吧。”

贺九公喝了口茶,说道:“我们县里有个姓孙的大户,家财万贯,家中的护院就有八人之多,听说都是从各地重金聘请来的名武师。

“孙大户有个独生的女儿,年方十八,已经许配人家,就要出嫁的了。邻县出现采花贼的风声,开始传来,一般老百姓还未知道,孙大户消息灵通,听得此事,当然是叫那些护院严密戒备,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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