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雄风(117)

这日天气奇寒,下了一场大雪,杨婉独自前行,但见一片白茫茫的雪景。雪地上连野兽的足印也没一个。杨婉心想:“他们恐怕不是到飞龙山的了,不过他们若是同行的话,我却是不怕碰见孟明霞了。”

杨婉哪里知道,孟明霞也正是在找寻她,孟明霞渴望与她相见的心情,比她更甚。

且说那晚孟明霞与褚云峰从贺九公家里逃出来,褚云峰给她治好了伤,不待天明,便即赶路。

褚云峰是个精明干练的人,料想阳坚白和贺九公一定还有党羽,这次吃了亏,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孟明霞伤虽好了,武功尚未完全恢复,还是小心为上。因此,不走大路,选了一条比较荒僻的山路行走,避免给敌方发现行踪。

时节虽是春初,封山的冰雪尚未溶解,大路上都是行人稀少,何况山间僻道,更是没有行人了。

两人性情相近,一路同行,不知不觉便似多年相识的朋友一般,毫无拘束了。

褚云峰见孟明霞不时地察看地上有无行人足迹,若有所思,不禁问道:“孟姑娘,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孟明霞道:“我在找寻一位朋友,她就是那晚高呼捉奸细的那个‘小喽罗兵’。”

褚云峰笑道:“对,你说过这个小喽兵就是李思南的未婚妻子,是么?那晚我在林中套取屠龙的秘密,给她误会了。我也希望能够见着她,向她解释呢。”

孟明霞道:“她多半是到飞龙山找李思南去的,我担心她单身一人,倘若碰上了阳坚白这班人,可是很不妙啊!咱们现在走小路,恐怕难以与她相遇。”

褚云峰笑道:“阳坚白要的是像你一样标致的花姑娘,那位杨姑娘若然还是小喽兵的打扮,保管没有危险。”

孟明霞嗔道:“你不知我心里多么着急,你却和我说笑,她孤身一人,纵然没有危险,我也是得见着她才能安心。”

褚云峰道:“既然她是到飞龙山的,迟早总会见着,现在急也没用。你和那位杨姑娘是很要好的朋友吧?”

这一问勾起了孟明霞的心事,暗自想道:“你只知她对你有所误会,却不知她对我误会更深。她为我而离开山寨,若果在路上有甚意外,叫我如何对得住李思南?”但因不便细说其中原委,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褚云峰赞道:“孟姑娘,你对朋友真是热心!”孟明霞嫣然一笑,说道:“你不也是一样吗?这欢若不是有你暗中相助,我此刻哪里还能够和你同行,恐怕早已给阳坚白捉去了。”

褚云峰心里甜丝丝的,笑道:“你又来和我客气了,嗯,又下雪啦,你冷不冷?”

孟明霞笑道:“你当我是娇生惯养的小姐么,我在江南,难得看见这样的雪景,就是再冷,又有何妨?嗯,你看这山上到处是雪树银花,俨如琉璃世界,真是美极了,美极了,咦,你怎么倒好像不大欣赏,莫非你也有什么心事么?”

褚云峰道:“我在北方长大,这样的雪景从小就看惯了。我从未到过江南,对你们江南的风景倒是心向往之呢!”接着摇头晃脑地念道:“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孟明霞给他逗得越发忍俊不禁,“噗嗤”笑道:“瞧不出你倒是读了满肚子文章。”

褚云峰道:“我读书不多,可是前人赞美江南风物的诗文却太多了,只要随便翻翻,都可以找到。现在是二月中旬,再过半个月,就是暮春时节了,在这里看得见的只有梅花,鸟儿么,更是连丑乌鸦都躲到巢里,莫说群莺乱飞了。我读到的前人描写江南风景的文章,却不知几时才能够亲自到江南看看,看看那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美景。”

孟明霞笑道:“这还不容易,你来我家里做客人吧,我可以给你作向导,带你游遍江南!”

褚云峰道:“真的么,那么我先谢谢你了,但盼这一天能够早日来到。”孟明霞听出他话中有话,不禁杏脸晕红。

褚云峰笑道:“你又在想什么心事了么?”孟明霞道:“我只是记挂着扬姑娘,我的心事已经对你说了,哪还有什么心事了。倒是你的心事还未对我说呢。”

褚云峰心弦颤动,几乎忍不住就要对她倾吐心事。但他们相识毕竟只有几天,孟明霞虽说是落落大方,总也还有少女的矜持,孟明霞既然没有表露心事,褚云峰自也不敢冒昧。当下定了定神,笑道:“我是有一桩心事,就不知你能不能帮我的忙?”

孟明霞心头鹿撞,说道:“你要我帮什么忙?”

褚云峰道:“我想请你们父女帮忙,打听一个人。”

孟明霞想不到他说的也是寻人之事,心头方始平静下来,可也有点失望,当下问道:

“你要打听的是什么人?”

褚云峰道:“我有一位师叔,失踪差不多二十年了,听说是逃到江南去的,一直没有消息。师父在同门之中,与他最为要好,极为挂念。令尊是名满天下的江南大侠,交游厂阔,江南的武林人物,令尊一定极为熟悉,是以我想问你打听打听。”

孟明霞道:“你这位师叔叫什么名字?”

褚云峰道:“师父这一辈都是以‘天’字排行,四师叔姓耿,名天风。”

孟明霞沉吟半晌,说逼:“耿天风这名字我可没有听过。”

褚云峰道:“或许他已用了化名。不过俗语说得好: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耿师叔的本领是一拿一的高手,他到了江南,除非从未露过半点武功,否则总会有人知道。令尊是江南的武林泰斗,江南的武林人士,若然发现有外来高手,想必也会告诉他吧。孟姑娘,你从这方面回想一下,是否听过有这样的人物?”

孟明霞道:“北方避难来的高手倒是有好几个,但他们的来历,爹爹都是知道得很清楚的,似乎和你说的这位帅叔都不符合。”当下说出那几个人的姓名、来历、年岁、派别,果然都不是耿天风。

孟明霞道:“而且我爹爹和你师叔相识,你这位师叔失踪之事,想必他也曾得知。若是得到什么风声,或是碰上可疑的人物,他一定会亲自去查个水落石出,可是他从来没有和我提过这件事情。”

褚云峰道:“耿师叔当年何故失踪,家师也从未和我谈过。我只知道他出道未久便失踪了。此事令尊不知亦有可能。不过,你也说得有理,令尊至少是见过我这一门派的功夫的,倘若他发现江南有这样一位外来高手,定会去查访的,即使查访不到,也会引以为奇告诉家师的。既然令尊从未提过,想必这位耿师叔不是隐姓埋名,就是已经不在人间了。”

孟明霞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忽地问道:“昨晚你与阳坚白这厮交手,池和你对了一掌,很是吃惊,当你好像嘲笑他的一种功夫练得尚未到家,你说的是三个字,其时我正受贺九公的暗算,听得不大仔细,是不是叫做天、天雷功?”

褚云峰道:“不错,你说得一个字都没错呀,是叫做天雷功。这是本门绝技之一,与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异曲同功,练得成功的人如是极少。”

孟明霞道:“名叫天雷功,是不是阳天雷创的?”

褚云峰道:“不是,这是本门始祖所创,本门号称剑掌双绝,但最重视的还是掌上的天雷功。家师四个同门之中,以阳天雷练得最好,师祖认为他可以胜过前人,因此才立他为掌门弟子的。恰好他那一辈以‘天’字排行,他的‘天雷功’最好,就索性赐他以‘大雷’为名,这对他本是殊荣,但想不到祖师对他期望如是之殷,他却非但不能光大门户,反而做出了欺师灭祖、卖国求荣之事,家师常说好在师祖死得早,不知阳无雷后来变得如此,否则他在九泉之下,也难瞑目!”

孟明霞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阳天雷武功再高,也未必就能如心所愿。你的师父不会放过他,我的爹爹也不会放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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