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蜜史(18)

作者:筠悠 阅读记录

李刈:“我不知道。恩公说他死了。”

叶徊察觉出蹊跷:“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亲眼见到他死了?”

“没有。”李刈摇摇头。

“那你见到他的尸首了吗?”

“没有。”

叶徊无奈:“那你又凭什么说,是你杀死了他?”

李刈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冰冷的简直不像人:“我叫恩公杀了他。恩公说他死了,他便是死了。”

叶徊便道:“你口中的恩公是谁?”

李刈一脸警惕:“我不能说。”

“张士才没有死。”叶徊叹了口气,“他的棺椁里另有其人,此事你该有所耳闻。”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十二身上。

十二放下手,接着道:“还有一个消息,日前那临川张家处置了张士才的遗孀玉氏。”

“那玉氏生性好妒,迫害了怀孕的外室,居然胆大包天藏在张知县的冢中。破坏了祖坟,张家还能放她安然归家,你当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因为,玉氏承认自己移走了张士才的尸首,悔恨之余表示愿意还回来。随后张家大张旗鼓地办了场安灵仪式,此事才算完结。”

“这样明显的欲盖弥彰你若是看不明白,便是枉为读书人了。”他这话说得极重。却有用。

李刈猛地惊醒。

他带着一脸地不可置信,口中自言自语:“恩公,骗我。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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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句出自《诗经·郑风》

第15章 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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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刈所谓的恩公,是从前参社时候遇见的。

当下学子们求取功名,除却寒窗苦读,交游一节也是重中之重,民间结社成风,便是应运而生。

“他叫沈余,是起社的东道之一,但看着,不像本地人。”李刈艰涩地开口,眼睛闭上又睁开,“除了社里活动,我没在其他场合见过他。”

李刈加入的昙社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名流雅士集,在各地都有分社,每月一会。会上人杰地灵,卧虎藏龙。大家品评文学,讨论时事,曲水流觞,沟通六艺……说不尽的热闹。

“他是个了不起的青年才俊,为人急公好义,做主排除了很多社员的麻烦,很得众人信重。”李刈出奇的清醒,强撑着坐起,笑容讽刺。

他回忆道:“脉脉死后,有次席间我喝得烂醉,显出十分苦闷的样子,他便请我过去坐坐,就是这一次,我对他说我要杀了张士才。”

“他明明应了我,为什么!”他双目赤红,不甘与愤怒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须臾又恼上,极惨淡地笑道,“我那时也是恨昏了头,竟然将这样重要的事托付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叶徊却不理会这些,直言:“你答应了他什么?”有所求,有所应,礼尚往来,这才公平。

李刈便道:“我答应替他和辰州府的冯教谕牵线,还立下永不退社的誓言,承诺拉更多的同窗,甚至我的师长,入社。”

“仅仅是这样?”叶徊冷哼一声。

这位沈余既有起社的能力,想结识一位府学的教谕,哪轮得到别人牵线搭头?再有,按道理,昙社名声在外,想要入社之人趋之若鹜,又何需如此大费周折。

李刈情知瞒不住,他如今受了重创,也不想瞒:“明年的春闱大考,他请我务必赶赴。”

春闱?闻言,叶徊思忖片刻,嘴角微微扯起,道:“故弄玄虚。”春闱一试关系重大,牵连甚广,不是区区几个微末的学子就能动得了手脚的。

想来这位沈余是个聪明人,之所以这么说了,是想让托他办事的人放心,不叫他们看出他真正的企图来。至于这其中究竟有何古怪,还是得看过才知道。

他若要去到这里,决计不能以父母官的身份。

昙社将会期定在每月望日。本月因为逢中秋,特地提前两天,改到十三日。可巧就在明日。

“……与会者必须携女伴前往,如此场面,所携之人自然不能粗鄙,所以我才,想尽办法与脉儿相识,她的见识甚至远在我之上,若她不是女子,必定出仕拜相,前途坦荡……”李刈深陷在回忆里。

“携女伴么。”叶知县揉了揉眉心,冷声令十二带李刈下去,又吩咐,“去把沈辞辞叫来。”

“携女伴?”辞辞得了信,一头雾水地赶到三堂。叶徊点点头,目光经过她:“准备准备,明日随我去。”

辞辞难得踌躇着不敢应。昙社的风评风貌,她是有过耳闻的,紧张大过了仰慕和好奇,犹豫便占了上风。她垂下眼帘,想要遮过这一层情绪。

叶徊没错过她的任何一个反应。

仓促之间,他自是来不及调剂别的人选。又想到沈辞辞今后的身份摆在那里,必得经些大场面,改一改她的局促之气才好。

他早就想过了,待到张士才的事情一了,便替她从京里请来两个教养嬷嬷……她的天赋其实不差,雕琢过,里头温和的玉色便显露出来。

叶徊这样想着,径直走过来,只看着她:“万事有我。你同我站在一起,便什么事都不会有。”

叶大人都如此说了。辞辞定了定心,道:“全凭大人吩咐!”

回去之后,她便着手准备。她左想右想,从箱底下翻出了去年生辰时做的一套衣裙。

天青色的衣裳,下裙便用月白,外罩一件靛蓝色绣竹叶纹的褙子,层层叠进的蓝赏心悦目,梳双髻用银红的缎带做结,文雅清蔚之中透着活泼自然。

这身花费极大的行头好容易穿出来,辞辞兴奋地举着镜子来回验看,直熬到亥时三刻才强迫自己睡下。

晨光熹微,空气中含隐隐的雾气。小娘子踩着霜气等在角门巷子里,她背着手,低头踢路上的石子玩。

叶知县今日一袭青灰色联珠圆领袍,腰间悬一枚朴实无华的藕荷色香药袋,面容也刻意做过修饰。

甫一踏出门,做如此打扮的小娘子映入眼中,这让他有一瞬的错愕。叶徊偏过头去,低沉地咳了一声。

辞辞听到动静抬头,惊喜道:“大人!”她看清他的假胡须,忍不住一笑。

叶徊面色如常:“这样很好。你准备得不错。”

这些时日走过来,辞辞总算得了他一句真情实意地夸奖,感慨之余,一路上殷勤又周到。

昙社的聚会从来设在城中万柳园。外客若有兴趣亦可入内观光,缴纳十两银子便能畅行无阻,进场后,待遇实同社中诸员。这是建社初期为了扩大影响定下的规矩,至今仍然有用。

时辰还早,但长街上车马辚辚,游人如织如遇盛大的节日一般。县尊大人兀自闭目养神,辞辞忍不住掀开一点侧帘,眨着眼睛前后顾盼。衣冠盈路,当真风流。

“你一直这样张望,可看出什么名堂了?”叶大人倏地抬眸。辞辞忙放下帘子,伸手抚平微皱的裙角,端正坐好:“大人可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叶徊平静道:“这趟出来,你只管尽心地玩,不必拘着。只有一条,不能误了我的事。”

辞辞赶紧保证:“大人放心,我晓得。”

这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在万柳园前停下,引起一小撮人的侧目。

车夫搬来脚凳便退开,一位青衣的佳公子率先下来,随后是一位俏生生的小娘子探出头,公子伸出手,小娘子大大方方地扶着他的手跳下来。这样一对妙人儿,却瞧着眼生,也不知是哪家的哥儿姐儿。

可惜这两位没有做一刻的停留。旁观人等只得将视线投向旁的车驾。今天的热闹多着呢,何必拘泥于这一件。

万柳园本是私人宅邸,因精丽奇巧名噪一时,早些年建园子的家族没落了,这才被人买下来做结社的用途。

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榭中立着好些风姿绰约手不释卷的才子佳人。鱼儿躲在假山与荷叶下,湖边垂钓的人也是有的。

霞色洇出了千里万里,末了渲染出一轮红日。毕竟是在陌生的地方,辞辞跟在叶大人身后,并不敢乱看乱逛。叶徊见状更不好和她分开,时不时放慢脚步,同她解说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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