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蜜史(77)

作者:筠悠 阅读记录

扫见小姑娘殷切的目光,又笑道:“因是古法,到底在时下受限,若要以如今的调味水准复原,还得再琢磨琢磨呢。”

辞辞便只同她说话,请教了几个问题,约定了见证翡翠云蕊羹的时间,趁着雪停回县衙去了。

天快要黑了,门前的灯笼映出红彤彤的光,似在雀跃燃烧顶盖上的积雪。

陈娘子将人送出来,默默立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擦擦眼泪,环顾一圈儿,恢复神色方才返回去。

天将黑未黑的时候,不兴太阳月亮,这天地间的亮堂是雪地里的银光给予的。这时候没有风,不至于冷。辞辞踩着雪回到县衙,见四下里静悄悄的,哪里也不好打扰。

捏了几个雪球在手里玩,没多久,手心手背通红又滚烫。辞辞狠狠搓了几下手,玩兴不减,便又起意去新搭的秋千前晃一晃。

秋千上有遮挡,揭开来里面还是干透的。她提起裙子坐上去,扶着绳子用力晃几下,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地想事情。

叶大人此刻在做什么呢?他的事情解决了吗?归期可定?空下来的时间,他,会想起她么……她顾着想这些,千秋慢下来也不在意。

松花色的裙摆晃晃悠悠,越来越接近地面,一对足尖眼看要触地,忽然又升起,一点点地荡高。

不经意间一瞥,对面的景致高低错落。这是借了外力才能办到的事。辞辞“咦”了一声,回过头去。

朝思暮想的人蓦地闯进眼里。

“大人!”她直接从架子上跳下来。

叶徊长臂一伸稳住她,做出无奈的模样:“这样冒失做什么,我又跑不掉。”他的眉眼带笑,眸光灼灼。

辞辞站好,惊喜地看着眼前人,连着看了好几眼,避开他的目光:“大人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叫人知道。”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在小声抱怨,抱怨人回来迟了。叶大人觉得好笑,便也摆出自己的委屈来:“下午就回了,你却不在。”

“我听说,你最近总不在府里。”

各有抱怨,这才公平嘛。

你最近总不在……这话听起来好像怨夫口气,有些“家花没有野花香”的意思。辞辞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身子抖了抖,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

叶徊却不容许她逃走,他自然而然地抓起她的手往身边带:“手这样热,必定是贪凉玩雪了。”

他的手冰冰凉凉的,接触之下灼热被抵消。烫和痒的感觉得到缓解,辞辞的内心渐渐安定下来,任由这人牵着往回走。

身边那人关注她的举动,眼光越发深邃。

符将军夫妇的后事一了,阙天关也要处理善后,又巡视了朝天关和玉霞关两处,往来之间确实费了不少工夫。

连日来他甚少想她,有条不紊地料理各种事情。为了更快回来,时时能够见到她。

未料一回来却扑了个空。

他召来人问,才知近几日她总在这个时候出门去。既是去做感兴趣的事,罢了,总能见到的。

怀着几分失落推开书房的门,书房里一尘不染,案头空荡荡的,白玉戒尺规规矩矩地躺在角落里。从踏进来的那刻起,她的痕迹与动静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郁南淮想起初见,想起她鼓足勇气踏黄昏而来,想起那之后的很多回相处。多数时候,他一抬头,总能看见她在旁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

他翻出她过去常看的书籍。她爱草木状和游记,也读诗。乐府诗集藏在最下的大角落里,他伸手将它够出来,随手翻几页。

书页哗哗地翻动,他翻过一页又返回来,停了手,目光凝住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一句清晰地印在纸上。白纸黑字,不能再清晰了。

他回想那天的情形,那日她在这里向他请教问题。

“这里有一句诗看不清了。”她说。

“把前面一句念给我听。”

“凄凄,复凄凄。”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答。

回忆远去时,他觉得缠绕心上的大网一下子破开,所有的禁制都在瞬间化为了齑粉,光亮涌进来,缥缈如在梦中。

他心上的姑娘啊,时而胆大时而妥帖。他对着那张薄薄的纸坐了一下午。

她竟是喜欢他的。

她曾说过,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

她不知道他的喜欢。是这样吗?

一定是这样的。想起过往的一些蛛丝马迹,他的一颗心落到了实地。

“小骗子,害得我这样苦。”他低低地笑出声。辞辞凑过来:“什么?”

“没什么。”他带她踏上走廊,走回温暖如春的室内,“今日做了什么?”

书房里的海清河晏烛灯燃了老高。

辞辞兴致勃勃地将陈娘子处的见闻说了:“陈大娘这样严谨有学问,当真是个妙人!”

叶大人听后微微吃惊:“太子蕊中年获罪于巫蛊,他的子息受到牵连至湮灭,相关书册多半焚毁,后世论证艰难皆因此祸。想不到,《寒香谱》居然留存于世。”

“能保有它的家族绝不是简单的书香世家。”他的眼中含赞叹,“得喜楼居然来了这样的人物。”

“获罪于巫蛊?”辞辞一愣,“太子蕊最后没能做皇帝吗?”

叶大人便同她讲这一段历史:“齐朝皇室恰巧与你同姓,沈氏江山短短五十年气数,昙花一现……”

这不过是个父亲猜忌儿子的故事。辞辞听过也就听过了,并没有太多的感慨,只发下大志愿,将来要和陈娘子做同样的事。

某人于是状似不经意道:“我家也有很多珍贵的藏书呢。你若要来,当为你敞开。”

宫中兰台收藏历朝历代的典策法书,拥书南面,浩如烟海,当今世上怕是无出其右者。

辞辞眼睛亮了亮,转念想到叶大人日后总要改任别处,随即又黯下去:“哦。”

叶徊将她的异状看在眼里,一心想同她逗趣儿,便又说起阙天关宴上的舞姬如何如何。专拣体态袅娜,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这样的好词汇说,极尽溢美之词。

直说得辞辞负气要离开。

这种程度足够了。他及时将人拉住,据实说:“那是个混进来的刺客,我同她斗了一回,一剑刺在她的左肩上。”

“前面所说,都是我编的。”

“扑哧……”辞辞被逗笑了,好半天才反应遭遇刺客之事。

此次阙天关之行居然遭遇了刺杀这样惊险的事。辞辞旋即止了笑,抿着嘴唇,瞪大眼睛一寸一寸地打量对面的人。

叶徊摇摇头,道这只是小插曲,不碍事。

县尊的身上确实不存在什么异状。辞辞心下稍安,飞快移开眼,提起另一件事:“大人出发前说过的,回来有事情对我讲。”

“也不是什么大事。”叶大人望着她,“你那日绣好的荷包落在我这里了。”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那枚带着体温的荷包,摊开在掌心:“先前一直没寻到机会还给你。喏,该物归原主的。”

东西递到眼前,辞辞没有接,只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面出神。真巧,鞋面上也绣着粉红的合欢。

合欢花虽好却不应景,梦终究要醒的。挣扎了几下,她缓缓抬头,若无其事地伸手来接:“难为大人还记得这件小事。”窗外雪光冰冷又刺眼。

见到女孩儿的反应,后者眸色愈深,将东西重新掌握在手里:“带它走了这些时日,我实在是喜欢。”

“方便将它给我么?”

“啊?”辞辞愣了愣,立刻又笑,“好,那便送给大人吧。”

“给了我的东西可不许再要回去。”这人意味深长道。

“不会的。”辞辞好心情地保证道。你愿意收下真的是太好了。她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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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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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日转眼就至。

辞辞一早便往宴请的倚梅园做一应的安排。园中冬景正浓, 湖渠始冻,亭台楼榭顶头儿皆附着冰雪,大片的梅花凌寒而开, 于幽冷中牵出暗香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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