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深处无怨尤(25)

李崇傲待在这房里已过三天,这段时间他不曾离开--他心急,自然希望云儿快醒;可他也不急,知道云儿在这七年必是吃尽了苦头,若可以,就乘此刻好好歇息,不管如何,他都在这里,绝不离开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七年前在青城,他放手过一次,那是他无能,让妻子陷入这样的苦难;但这一次,他不再放手,既然重新回到他身边,就是上天赐给他的恩惠,他是不会错过的!

那天,住进客栈的第四天--外头早已不再下雨,一整天,李崇傲还是在一旁作着三天来不断重复的事情,为云儿擦汗、喂药,然后抱着她,跟她说这话,每一字一句,都是发自肺腑。

突然,杨慈云眼睛一眨,但他没注意到,兀自说话,“当年在青城,你每天总是忙东忙西、跑上跑下,仿佛全清城的将领与百姓都是你的使命,忙道你都不像是我李某人的妻子,反倒成了百姓的母亲

“唔......”她低吟。

李崇傲听见了,他全身一怔,低头凝视着怀里的女人。

她挣扎着,似乎想逃出什么,却又深陷其中。

“云儿......你醒了吗?云儿,醒了就张开眼睛看看我,云儿......”

杨慈云慢慢睁开了眼睛,一开始无法凝聚视线,无法分辨东南西北,只知道着了好舒服、好温暖,有许久她没有体会到这种滋味,这种宁静祥和的温暖,这种幸福

难道她死了吗?

七年前她没烧死,七年后,她病死了吗?

杨慈云很努力的张开眼睛,想知道自己的下落,或者说她想知道自己的下场,想知道自己究竟已经上了黄泉路,还是已经进了枉死城?

可是,都不是!

她努力看着,竟然发现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她永远无法忘记的脸,这张脸时而在她梦里出现,却从不是真的!

她知道他与她已是前缘难续,所以就算是出现在梦里,也只是上天的垂怜,清醒时,摸不着,她依旧痛苦

“云儿......”

杨慈云眼用力一睁,将身处的环境,眼前的他看的一清二楚.。她不禁大惊,整个人奋力的弹起身。“这是哪里?”

“这里是客栈,是我带你来的,你昏睡了三天,病得好重......云儿?”

杨慈云突然下了床,却还站不稳,整个人跌倒床下;李崇傲惊喊,要伸手去拉,杨慈云却赶紧躲开。

“我怎么能在这里?我得回去,我得回去......”

“你要回去哪里?我在这里,你就在这里!”

杨慈云摇头,“我必须回去,这里已经完全不属于我了,我不能在这里......啊------”

李崇傲抱起她,“什么话?当年是谁说,只要有我在的地方,你就跟!现在我在这里,你就必须住在这里。”

“不是......不是......”杨慈云甚至慌乱的哭喊着,“我不是,你认错了,我不是什么云儿......”

李崇傲不敢置信,“你在说什么?你不是云儿,那你是谁?”

杨慈云挣脱他的怀抱,退了好几步,来到桌子的另一头,“我不是、我不是!我是丑儿,我是东城张老爷家的婢女,我是丑儿......”

李崇傲跨步上前,“你是云儿,你是我的妻子,是清平长公主杨慈云......”

李崇傲内心疼痛,“你是不是公主没有关系,难道你也不是我的妻子吗?”

杨慈云看着他,泪水掉得更凶,“我不是!我不是......我好丑,我怎么能当你的妻子......”她往门外逃。

李崇傲当然不肯放她走,几乎使用轻功飞到门边,把门挡住。

杨慈云立刻退后,退回了桌子旁。“放我走!我拜托你,放我走,我不认识你,我真的不认识你......”

李崇傲愤怒大吼:“为什么不认识我?为什么-------”

“我......我不是,你不要逼我......”她捂着自己那伤了的半边脸,痛苦的喊着。

她不要认啊!这七年,她活了下来,可是她总是告诉自己,这样就好,他飞黄腾达了,他有大好的前途;而她自惭型穟,容貌已毁,肢体已残,胜败名裂,天地同弃,她就不要去拖累他了

“杨慈云,你把我当什么?”李崇傲的眼眶湿透,不能理解他的反应,对于她的拒绝相认更是感到痛苦,“我等了你七年!绝望了七年、痛苦了七年,你却告诉我,你不认识我?!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这是,外头的陈平冲了进来,才进客栈,到了后院,就听见主子的怒吼,他吓得跑了进来。“殿下!”

“出去!谁准你进来!”

“殿下......”

“我说,出去!”

陈平退下,不敢再待。房内的气氛依旧紧绷,李崇傲与杨慈云对望,两人眼眶里都是泪水。

她在想什么?她以为他会嫌她吗?他一直告诉自己,全天下就他,就他李子谦是最没资格嫌她的!没有她,他怎么走到清城?又怎么从清城打回京城?天地可鉴,他死守这对她的誓言,七年

擦干泪水,李崇傲看着她,突然动手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将衣裳抛在地,然后,脱下自己的里衣,露出一如当年强健的胸膛。

杨慈云哭泣着不敢看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每说一句,都会让她哭泣,都会要动他的意志与决心。

“这伤是我在围攻京师时中的剑!剑穿透了我的肩胛,一时还拔不出来,我只好将剑柄砍断,留着中端在体内,继续打仗!”他说着,像是无关紧要说着别人的事,却引起她的目光。

她带着泪,看着他肩上那到早已结痂的伤。“这把是我在打入关中时,被敌军砍伤,当时深可见骨;还有着结痂,是我在围城是被三个管军包夹,在我身上连砍四刀,还有着鞭痕......”他就这样一一诉说着身上的伤痕,每一道刀疤,每一个箭矢伤过的痕迹,都诉说着出清城后那斑斑血泪。

而他是为了她才要出清城、入关中,维京师,乃至今日的种种局面,一切都是为了她

杨慈云看着,不停哭着,不忍、伤心、痛苦,她摇着头,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李崇傲又说:“还有你自己你脸上的伤,易翠阁的大火,你也受了伤......”

“呜呜呜......”

“我们这样,每个人都把自己搞的伤痕累累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也放声怒吼,“如果今天还这样不相认,你要与我形同陌路,那我们当年受的苦是在做什么?”

“啊------”她抱着自己的脸,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李崇欢拍桌,怒吼,不是气她,而是气自己,“你是不相信你自己,还是不相信我?若是不信我,你杀了我!当年是我的错......若是不相信你自己,你......还是杀了我吧!也好过不认我......”

“子谦......”杨慈云跪在地上,用爬的爬到他面前,放声痛哭、省省催泪;而他也瘫坐在地上,紧紧抱住她

这苦,只有尝过的人才能懂

夜又深了,以为已经停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滴滴答答,游戏与转而滂沱,打着屋檐、打着地面、打折树梢、打折花蕊、打的听的人都心痛了。

李崇傲坐在床沿,怀里紧紧抱着妻子,两人的脸上的泪水都未干,下午撕心裂肺的告白,反倒让现在,大家都不知该怎么说话了。

千言万语,自清城别离后的点点滴滴,种种惊心动魄的场面,都成了昨日记忆,坦白说,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七年是怎么过来的?

那她呢?

杨慈云靠着他,背着他无语,偶尔可听见她的几声抽泣,想来这七年的光阴,对他来说也是苦不堪言。

“谁是丑儿?”方才听见他自称这名,听来让他颇为不悦。

杨慈云摇头,不是不肯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

而这些,他懂,因为那也是他的无奈。“离开清城后的事,通通告诉我。”他想知道,他每一件,每一分,每一寸都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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