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好听。

她是晋赭王。

是梌州所有百姓的依仗，是朔昭阁的根基，也是制衡徐氏没有彻底南下剿灭屠城的棋，一旦她丧命于此，梌州势必大乱，没有人能有足够的能力和地位接手抵抗四周，最终只会沦为连绵的战场，火烧三万里，尸骨八百丈，黄泉上下、再无人烟。

秦祉只深深将柏萧鹤的身影记在眼里，战戟将人从马上挑下，再度迎上，秦祉果断上了马，转身冲进无尽黑暗。

“晋赭王跑了！快去追——”

“拦住他，弓骑手！”

不料银刃战戟自身前划过一道弧光，破开透露，甩掉鲜血，愣是拦住了士兵的去路，有人振臂高呼：“柏萧鹤，还不让开！如今徐氏乃天子御下，你岂非要谋反不成！”

柏萧鹤仅一人立于此，却犹如千军万马的气势，他冷眼扫过众人，声音从夜色流动，似修罗：“凡上前者，杀无赦。”

今夜冤魂大概要铺满整个地府了，秦祉借着那点月色急速飞驰，最终躲闪不急被突如其来伸出的树干直接扫下了马，重重摔到了地上，咳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她没有缓多久，便撑着起身追马而去，几步之后却忽而定住了脚步。

在她面前隐约有一人一马的身影，高高笼罩着。

是谁？

“咳咳...”秦祉慢慢退了半步，靠近了粗壮的树干，这个位置好歹对方真的攻过来也能躲开，她握紧了佩剑，缓缓开口，“你是谁？”

这人没有回答，只是平静道：“西北面皆有闻人郎的部下守着，往东走水路，或有活路。”而后将刚刚惊到意图逃窜的马匹牵到了秦祉面前。

秦祉静默两分，翻身上马，也懒得多说，朝西而去。

结果这人却倏地亮出兵器，拦住她的去路，秦祉冷声斥道：“让开，我没时间陪你在这耗！”

这人没有动。

“屠玉！”

“我既放你生路，何必送死？”

“你若真要帮我，就全当看不见。”秦祉透过黑暗睁开眼，声音坚定，“别在这拦我。”

“你要去做什么？”

“火，我要将此地燃烧殆尽。”

……

一道道身影在眼前倒下，血腥气方圆百里都遮盖不住，柏萧鹤战戟撑地，战甲下伤口撕裂，但仍身姿凛凛，意气风发：“再来，还没杀够呢！”

眼看着身边人一个接着一个的送死，真有士兵被吓得退了半步，屠玉见不到人影，闻人郎又受了重伤一时赶不到这，副将看着烈火间挺立的身姿，咬牙下令：“柏萧鹤已经是强弩之末，凡取其首级者，立头功，受重赏！”

“上——！”

“哗......”

火油被秦祉顺着草丛浇下，战马拖着人疾驰，最后一把火扔下去，状如火舌，将丛林点亮。

大火，无穷无尽，飞速蔓延，比人力更快的赶到了士兵外围，内外隔绝，兵马瞬间慌了神，被火撩到衣襟扑地翻滚哀嚎。

“火！着火了！”

凝固的血液和尸身像是天然的燃料，直奔月夜而去，火光烛天，鬼烂神焦，忽然，一人踏火而来，伴随战马嘶鸣挣扎，犹如天籁传音，当空唤响：“柏萧鹤！”

秦祉单手持缰绳，一剑斩过柏萧鹤身前的士兵，电光火石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这人胳膊似乎有伤，这样一抻险些脱力，身下马匹未停，秦祉上身探出用力将人拉至马背，而后挑剑将野草泥土一掀，迷失人眼，在乱箭下朝东逃亡。

窜出丛林，眼前是开阔的沄江江面，那一场火一定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所以没有时间在此停留，秦祉单手扶着柏萧鹤，顺江边北上，单只马在黑暗里逃窜，显得无比寂寥落寞。

“咳......”柏萧鹤吐t出一口鲜血，头昏昏沉沉地从秦祉肩头抬起，“你竟然...回来了？”

“嗯。”秦祉觉得嗓子发干，她艰难的侧首，“再忍忍，这里不能停。”

柏萧鹤强撑着，重伤之下，那脸色越发苍白，他缓缓闭上眼，拉着秦祉衣袍的手似乎有些松动，下一秒忽地坠落，秦祉猛地攥住他，拼命的，才不至于让人摔落下马。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到了……

江面越发离得近了，但箭矢飞矛也追了上来，抢在漫天攻势前，屠玉提着战戟凭一人之力冲了上来，龙腾战戟横着扫下，转瞬间，秦祉和柏萧鹤二人被这力道击下马，在山坡草地上滚入沄江。

刺骨的江水瞬间涌入鼻腔、耳洞，半闭合的眼睛微微看见一点亮光，又猛地灌入喉咙，掠夺着最后一丝支撑着的氧气，控制不住地咳嗽后，四面八方的江水倒流，似涌入肺中，一阵剧烈的烧灼撕心裂肺，视野随之黑暗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