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3)
而他口中的周令,乃是五世三公的周氏长公子,坐拥无数谋士,门阀遍布天下。
乱世逐权之中,随便拎出来一个宗亲王爷,都可成为这些士族眼中争斗的棋子,被他们借着正统之名利用架空。
而秦祉则更为不同,因为她的父亲,上任晋赭王,是都邑城里真正傀儡天子的亲皇叔,上皇的胞弟。
血脉越近,自然离这斗争的中心,越近。
因此周令容不下她,她要么死,要么成为他的傀儡,去与反臣斗,与军阀斗,与天下斗。
可,管他容不容得下?
秦祉闻言冷笑一声,眸光凌厉,语调柔和,实则棉里带刀:“我乃燕室宗亲晋赭亲王,你区区一个骑督,竟敢以下犯上,谋害皇室?”
“殿下既只身赴会,末将以为是做足了后手准备。”司缇并不接话,只淡淡打量着她,说,“传闻中晋赭王并非一个混吃无能的宗室,原是夸大其词吗?”
“翼州樵阳此次的休战盟会,参与势力包含中原数十股,是周令特意备下的鸿门宴。”秦祉握住剑柄的手微微用力,“早前有人说,樵阳此次怕是会血流成河,因此各方带足了精英兵马而来。”
她眉眼含笑,轻声道:“若是本王身旁不曾有这些人,司缇将军以为,他们身在何处?”
司缇神色突然有了变化。
“樵阳。”秦祉话音未落,徒然出手,剑锋直逼司缇,“如今应该是血红一片,漂亮的很啊。”
破空而来的刀刃从司缇下巴处劈开,削掉他一小簇发尖,司缇上半身往后一仰,顺势以刀挡下攻势。
但秦祉的目的不是交手,而是...抢时间!
她探出身子趁机扯过司缇缰绳,巧劲一带,而后生生抗住司缇迎面落下的刀,从头上抽出簪子。
混乱中司缇隐约看见她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而后眼疾手快,狠狠将簪子扎进马身。
鲜血顿时喷涌,溅了秦祉一脸,秦祉没有理会,只伸手抓住树干,身体腾空,竟叫自己的马慢慢小跑起来。
“找死。”颠簸中司缇轻斥一声,伸手勾住树干的同时,只听到咔嚓一声。
“嚯,飞吧。”秦祉挑眉笑着,飞身一踹,这人便握着断裂的树干飞远了。
与此同时马因疼痛双蹄猛然抬起,马身跟着胡乱扭动,哀嚎一声,也不知朝着哪个方向奔撞而去。
秦祉手臂发力,一脚踏在树干上,而后核心收紧一跃,稳稳落在马鞍,抬手挥鞭,一溜烟跑远了。
风中只听她笑声爽朗放肆:“将军,本王先走一步!你且替我转达周令,若是此番樵阳他侥幸逃脱,下次再见便是他的死期!”
司缇重重落在雪地,胸前挨下的这一脚让他忍不住呛咳两声,低声骂道:“艹。”
眼前只捕捉到一抹苍青残影一闪而过,他从雪地爬起身,反手从身旁散下的箭篓中取下一支羽箭。
纵岳山悬挂瀑布,崖下湍湍急流,夏至时分满山青翠,波澜壮阔,而如今冰雪蔓延,若不甚跌落便是万劫不复。
身后一支箭骤然从林中飞快窜出,气魄如虹,秦祉听到声音侧身一躲,羽箭划破大氅,擦着左臂而过。
她闷哼一声,只觉一阵刺痛,点点血迹跟着渗出。
秦祉暗道不好,传言司缇善箭,射下马的败将中,面色发青之人不在少数,这箭怕是有毒。
但她纵马的速度却丝毫不减,马匹破竹之势朝前踏去,此番要停,不说司缇跟不跟得上,便是刚刚叫崔颉妙引开的人怕是都会赶回来。
秦祉微微弓身,低声道:“听好,只有这一次机会,这悬崖两岸不过三十尺,成败在此一举。”
秦祉眉眼间蓄积凝重,手上轻勒缰绳,山间风向徒然一转,就是此刻,她单手解下大氅,毫不犹豫弃于深渊。
玄马顺风而行,蹄踏崖边,顷刻间只听扑簌簌落下一层碎石,而后腾空而起,驰骋横行。
四面八方的风瞬间侵入骨髓,没了大氅的庇护,极寒也不过如此。
秦祉双腿紧绷,万分留意马匹跨越的这一步距离,迷雾消散,对侧山路尽显,枯藤树枝胡乱生长,只需借力一跃便可触及。雷霆之势,玄马稳稳踩在地面。
但许是这一跃的力道过猛,又或是秦祉指尖早就冻得僵硬,落地瞬间她便从马背上窜了出去,枝叶一拦不出几米便重重摔落在地,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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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岳山西南山间。
“昨个情报说这昭川虞氏前去翼州樵阳参与休战盟约,眼下返回西州,若是不想遭人半路拦截,走这纵岳山最是保险。”属下展开一卷地图,上附笔墨标纵岳山各色水路,他指着某处道,“再往前便是纵岳山悬崖,悬崖深百尺,宽也不可通人,但走这条小道可绕过悬崖在此处汇聚,只是能多耽误半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