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4)
“不可通人?”这人声音不急不缓,带着异族口音极为特别的咬字习惯,平添一份性感。
“是,一来宽度足有三十余尺,二来山中多雾,看不清着陆点的情况下,甚少有人敢于尝试。”
“如此,那是什么?”他轻笑着偏头,看向山上滚落而下颇为狼狈的人影。
山石枝草乌七八糟一同奔来,属下张了张嘴,膛目结舌。
秦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浑身沾满落雪泥土,身体跟着七零八落一头从山坡上栽下,甚至还有要这么一路冲到山脚的趋势。
她当机立断抽刀一挡插入树干半寸,而后猛烈往下一扽,将将稳住身形。
“咳咳......”这一摔一滚,原本就有伤在身的秦祉顿觉浑身烧灼,她扶着树干起身,猛弯腰咳嗽,五脏六腑都要一通咳出来。
“何人在此?”远处一人高声问话,秦祉闲暇之余一抬眼帘,一口气差点憋过去。
自有十几人骑于马上,信步而来,雪色茫茫中只觉一股久经沙场的煞气扑面而来。
细细看去,领头之人傲然端坐,满身珠华,异族打扮,头戴银冠,顶门嵌珠,两侧长生辫垂于胸前,身后墨发飞扬。
玄色袖口上附护腕,外绣松龄鹤寿,腰束祥云纹腰封,悬挂玉螭宝剑,手握一柄长戟似踏月而来。
他双腿微夹马腹,策马缓步前行几分,居高临下注视着秦祉,满是压迫。
身后属下见状纷纷戒备打量,怕她暴起突袭,对此人不利。
秦祉用力搓了搓手,不甚灵活的将剑从树干拔出,收入剑璏,一开口牙关都在打颤:“你是…谁?”
第2章
算计 “殿下当真是策无疑算”
那人对此却全然忽视,只挑自己愿意的来说,他朝着山路望去,含笑道:“纵岳山北面,是翼州。”
“听闻此次休战盟约,参与势力包揽中原数十股,这其中便有西州昭川的虞氏一族。”
此人一双凤眼,低垂望来时黝黑深邃,似将人直直看透:“虞氏是周令的人,此次赴约带足了二百兵马,为的就是在盟会后拦截从梌州前来赴会的晋赭王。”
“杀之,以绝后患。”
秦祉微t微绷紧身子,北风一过浑身颤抖不止,却仍一言不发,像只受伤的豹,死死盯着立于马上的男人。
他知道她是谁。
“别这么看我。”他动作利落翻身下马,屈膝半跪在秦祉面前,将身上玄色雁翎裘皮斗篷搭在了她肩头,而后伸手揽着领口,笑问,“暖和吗,殿下?”
“虞氏不厚道啊,行动畏畏缩缩不说,竟逼的堂堂晋赭亲王置如此地步。”他叹了口气,手臂一用力,将人从雪地中带起,眼里多了几分兴致,“跳崖啊殿下,你胆子够大,人也够狠。”
他云淡风轻的清理了几下秦祉外袍的积雪,说:“我奉命在此等候虞氏,不曾想虞氏没来,倒是等到了殿下你。”
她也不客气,直接将兜帽扣在头顶,这人血热,斗篷内温度极高,暖洋洋的裹着,不过几时便恢复了知觉。
而后秦祉拍开他的手,哑声道:“你等不到虞仓寅的。”她不动声色地从这人身上扫过,对其身份也同样有了答案。
燕安西处边陲以一山脉连河川一分为二,江北为西州,江南为兰干,传闻兰干地广物博,英雄才俊辈出,其中赫赫有名的当属几大骁勇善战的将军。
而此人,手持银戟,精雕玉琢,眉飘偃月,目囧曙星……恐怕他就是兰干以一敌十万大军的常胜将军。
柏萧鹤。
秦祉偏头咳了两声,故意试探:“兰干缺盐了,对吧。”
“柏将军。”
“噌”。
银光乍现,一把环首刀直抵秦祉脖颈,那属下眼神冰冷的像视死人。
果然是他。
秦祉面不改色,只抬起眼帘,一眨不眨同那道审视而隐晦不明的视线交互。
他闻言眉梢一挑:“凭什么猜的?”
“我若说胡乱猜的,你也信?”
“总有凭据。”
秦祉言简意赅:“奉命。”
“奉命?”柏萧鹤略一思索,了然夸赞道,“殿下聪明。”
是他的那句话,有漏洞。
秦祉说:“西州北面环海,盛产白盐,各地过冬存盐本应在几月前就备好了,可今年兰干因为突如其来的战事,如今粮草白盐稀缺,急需从西州往南边运盐。”
“而运盐的必经之路,乃是虞氏掌管昭川境内的渌水河,但河道开阔,城楼上架强弩可一攻无余,因此运盐一事,势必要同虞氏交易。”
因而这个时机奉命带兵在纵岳山守株待兔,拦截虞氏之人,唯有兰干将军。
气氛徒然变了。
空气中凝结的冷意和杀气远比这风雪要更加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