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番外(32)
鎏金扇骨在宋敛手中转出花,扇骨上的冷箭倒飞而回。
林中传来一声闷响。
“告诉你们可汗。”折扇收拢时带起凌冽风声。
“大虞的土地不是他能肖想的”
“易王殿下倒是冷静。”裴郁的刀鞘还架在老者颈间,嗤笑出声,“莫不是被吓傻了?”
“裴大人不如先关心一下自己。”贺愿终于抬眸,目光落在裴郁的刀鞘上:“这批灾民怕是都染了天花。”
他靴尖轻点脚下昏迷孩童,脏污的脸颊上,依稀可辨独属于天花的丘疹。
裴郁闻言,脚下长靴已后退半尺。
“宋乘景。”贺愿轻声唤道:“药箱的第二层里,有治疗天花的丹药。”
宋乘景闻言,忙朝马车旁走去。
宋敛凑到贺愿身侧,低声问道:“你怎么还备了这东西?”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贺愿没有说,七年前他在玄武见过一模一样的场景。
流民遍地,易子而食。
“只是这出戏太过拙略,此地距离云州数百里,流民若真是在云州患上的天花,断断撑不到现在。”
裴郁的笑声混着血腥气飘来,说出来了贺愿未出口的话:“既要借天花困死流民,又拿火药毁尸灭迹,倒像是两拨人在较劲。”
贺愿接过宋乘景递来的瓷瓶:“劳烦裴大人,将药丸分发下去。”
“小侯爷。”贺愿转向宋敛时,鸦青睫羽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让暗卫去最近的官府找人把这些流民先安置下来吧。”
宋敛摇着手中折扇,笑道:“不愧是我徒儿。”
“只是这出戏台子搭得热闹,放瘟疫的与炸尸首的怕是要狗咬狗。”
贺愿低头将瓷瓶塞进裴郁掌心:“让他们咬,咬出骨头才好。”
他抬眼望向官道尽头的炊烟:“坐在京城雕花椅上的大人们……最怕尘埃落定。”
马车内,贺愿细细的擦着大氅上沾染的血渍。
宋敛倚在一侧看他,忽然开口。
“你方才为何不躲那支箭?”
贺愿将丝帕迭成方正的雪块。
“不是有你吗?”他尾音带着慵懒,手上却规规矩矩抚平每一道褶皱。
宋敛支起屈着的长腿,冷笑道:“又是试探。”
“不是试探。”
狐裘被贺愿端正的摆在一旁。
他转头直视宋敛眼睛,雪气在睫羽凝成水珠,恍若碎掉的月光。
“是因为我知道你的动作永远快过我的死。”
马车内骤然死寂——
宋敛听到了自己如雷如摧的心跳声。
“是因为我知道你的动作永远快过我的死。”
极致到将生死交付于对方手中的信任。
经年累月筑起的冰墙,此刻竟被一句话灼出滚烫的窟窿。
原来有人生生剖出真心奉上,是这般摧枯拉朽的滋味。
贺愿见宋敛呆愣愣的,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是怎么了?”
“无事。”宋敛敛下眉眼,遮住了眼底的惊涛骇浪,喉间铁锈味混着那人衣角的药香。
“想不到突厥的人竟已渗透到了大虞腹地。”宋敛话题转的生硬。
“雁门关无名将驻守……”贺愿摩挲着腰间玉环:“合该如此。”
第15章
暮色四合,车辙压过积雪的声音戛然而止。
宋敛撩开车帘时,指尖沾了半片未化的雪花。
“当心青石结冰。”
他回身虚扶贺愿腕骨,玄色貂氅扫过对方月白锦袍下摆。
“多谢小侯爷。”贺愿低声道谢。
驿站门楣上“沂州驿”三个漆金大字上的雪水正往下凝成冰凌。
柜台前传来铜匙相击的脆响,裴郁绛红官袍在满室灰褐背景里灼灼生辉。
他指尖弹来一道银光:“两个人一间,你们三个谁屈尊跟我挤一挤?”
宋敛反手接住飞来的钥匙,拇指摩挲过贺愿尚未收回的指节。
“我自然是要看顾殿下。”
裴郁屈指敲着霉斑点点的榆木柜台,烛火将四道颀长人影投在斑驳墙垣上,晃如皮影戏中纠缠的角儿。
“我说宋大人,你这么黏着易王殿下,莫不是断袖?”
铜钥匙在宋敛掌心烙出深红印记,他忽然轻笑出声:“裴大人这么想和我睡一间,莫不是也有龙阳之好?”
“装模作样!”
裴郁将另一把钥匙甩向沉默伫立的宋乘景。
烛火映的他眼底讥诮愈盛:“宋侍卫,今夜劳你听我讲整宿的故事了。”
逼仄的房间里,贺愿和衣仰卧在木床里侧。
“今夜怕是睡不了安稳觉了。”他忽然抬起手,烛火将玉色指节映得近乎透明。
“突厥人跟了咱们一路。”窗棂漏进的夜风掀起宋敛衣角,他握着玉箫的指节泛白:“你的武功还能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