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番外(46)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谢止解下玉冠藏在梅树下。
他给谢雪尽系紧狐裘带子,手指擦过对方锁骨处的淤青:“若是遇到侍卫,就说你是太子”
寒风吹起他新给谢雪尽裁的锦袍下摆,露出脚踝处青紫的冻疮。
“冷不冷?”
谢止蹲下身系紧弟弟的靴子,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腰间的青龙玉佩——那是太子独有的纹样。
巡夜士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谢雪尽忽然抓住他的手腕。
“他们会用箭射穿偷跑入宫的野猫”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去年春天,我养的小狸奴就是……”
“今夜没有野猫”
谢止解下玉佩塞进他掌心。
“兄长会护着你”
谢止戴上灰鼠皮暖耳,发间残留的龙涎香被北风吹散在梅枝间。
宫墙的阴影里,谢止摸索到那处狗洞。
砖石上的青苔结了冰,谢雪尽攀爬时冻裂的指尖在地面留下淡红痕迹。
当满城灯火猝然撞进眼帘时,他踉跄着后退,撞在了谢止怀里。
“那是……”
谢雪尽望着蜿蜒如星河的长街,琉璃灯映得他眼底泛起水光。
“会飞的莲花”
谢止轻轻握住弟弟的手。
“是万家许愿的天灯”
“阿雪可有愿要许?”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炸开一簇金红色烟火,谢雪尽受了惊,下意识的攥紧他的衣袖。
“那是嬷嬷说的糖画”
谢雪尽指着桥头金灿灿的糖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捂住嘴。
谢止已经往老翁手里塞了碎银,接过缠绕着并蒂莲花的糖片。
一刻钟后,谢雪尽啃着糖画看皮影戏。
演的是白蛇传故事,断桥相遇,人妖之间的爱情。
他看得入神,没注意谢止用鹤氅裹住他单薄的肩。
直到戏终人散,才发现自己靠在兄长肩头。
“哥哥,为什么皮影人的关节都要用红线连着?”
“因为他们只有靠着那个,才能动起来”
天空突然飘起细雪,谢雪尽趴在谢止背上数天灯。
他脚上的锦靴不知何时掉了,罗袜被谢止焐在胸口。
“那个像兔子……那个是并蒂莲……”
声音渐渐含糊,最后变成小猫般的呜咽。
谢止侧头看去,孩童已经入睡,手里还攥着半块化掉的糖画。
他小心地将人往上托了托,忽然感觉后颈湿热。
“嬷嬷……”
谢雪尽在梦里抽泣。
“我也想要阿娘……”
宫墙下积雪咯吱作响,谢止踩着自己来时的脚印回去。
背上的人轻得像纸鸢,仿佛随时会被风雪卷走。
第21章
自中元节后。
谢止便开始在父皇面前迂回周旋。
他总会借着课业的由头,将话题引向冷宫方向。
可那些斟酌再三的谏言,总在帝王眉眼间翻涌的戾气绞得粉碎。
“此事休的再提!”
谢显手中的折子重重砸在案上,谢止竟恍惚看见幼弟蜷缩在冷宫墙角的身影。
于是太傅的戒尺声刚落,他便揣着新誊的《千字文》往东南宫角去。
趁侍卫轮班之时,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便轻车熟路的溜进冷宫。
自从前年谢雪尽的嬷嬷去世之后,谢显便不允许谢雪尽跟前有人伺候,
方寸之地,再无人声。
谢止不明白。
为何世上会有人因别人一句话而如此痛恨自己的儿子。
但是好在。
谢雪尽有他。
谢止的头磕在了桌角。
后颈传来钝痛,龙椅上的蟠龙金鳞硌进皮肉。
二十年生死,终究连梦里都续不全半刻春深。
又是一年中元节。
“林平安”谢止揉着眉心。
“皇上,奴才在”
“重华宫可准备好了?”
每逢中元节,谢止都要去重华宫里独自呆上一天,以至于连代代传下来的中元节家宴都被废除了。
重华宫中,梅花如旧,只是再无人与他同描《千字文》。
“回禀皇上,已经备好了,宫中的摆设奴才们未动分毫”
“今日上元节,殿下不在府中和幼弟团聚,倒来唤我来喝酒是几个意思?”
醉仙楼内,裴郁斜斜倚在座上,一条长腿支起在椅上。
“不过是来结账”贺愿将袖中银票放到了桌上:“当日说好的五十两”
“哟”裴郁直起身子,拿起银票仔细的看了看:“易王殿下金口玉言,倒是比月银来的还早”
“只是殿下”他指间夹着那张银票晃了晃:“你今日唤我来,怕是不止因为银票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贺愿轻笑一声。
“殿下如此行为,莫不是想要拉我入局?”裴郁倒出酒液,将酒盏推到了贺愿面前。
“是啊”贺愿端起酒盏在指尖转了两圈:“想要拉你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