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番外(53)
两指重重点在沙盘中央:“本将亲率白袍军于渡军峡俯冲”
宋敛单骑立于高坡,耳边能听见沙粒击打铁甲的铮鸣。
怀中的平安符隔着锁子甲传来细微暖意,恍惚间竟像是江南的杏花雨落在心口。
“将军,到了”
百丈崖底,突厥人的牛皮帐连绵如雪原,篝火映得谷底通红。
宋敛摘下面具深吸一口气,凛冽的风灌入肺腑,带着血锈的腥气。
贺愿说江南烟雨如画,而这里只有枯死的胡杨将枝桠刺向苍穹。
“放狼烟!”
赤色焰火在穹顶炸成血色。
几乎同时,谷口传来震天喊杀声,右翼刘修远的战马在火光中行如怒涛。
突厥守军慌忙吹响牛角号。
南面崖壁突然滚落碎石。
战马踏着嶙峋怪石俯冲而下,八百白袍重甲似游龙入水。
“列枪!”
宋敛暴喝,前排马上长枪刚硬如林。
突厥人的弯刀尚未出鞘,第一排重甲骑已如铁犁般碾过营账。
血雾在枪尖绽放。
宋敛反手挑飞砍来的突厥手中罗刀。
北面腾起第二道狼烟。
林牧之的轻骑正从隘口杀入,突厥后阵瞬间大乱。
宋敛猛地勒马回旋。
战马前蹄扬起时,他望见突厥左翼王旗正在三百步外的土坡上飘摇。
旗杆下有个戴金狼盔的将领正声嘶力竭地呼喝,十几名亲卫架起他往西逃窜。
“取王旗者,赏千金!”
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宋敛侧身避过冷箭的剎那,怀中的平安符滑出半寸。
上面歪歪扭扭的“愿”字正巧接住一支箭矢。
土坡上的突厥左翼将军突然勒马。
宋敛看见他解下雕弓的瞬间,直觉让他猛地伏低身子。
箭矢擦着护颈掠过。
宋敛反手用剑尖挑起地上一把罗刀。
掷出的弯刀劈裂第二发箭矢,直取左翼将军首及。
贺愿说寒山寺的铜钱十次皆现私心,此刻他挥剑斩断突厥王旗时,终于明白何为私心。
报君黄金台上意,宋敛的私心便是贺愿一人。
暮色四合,白袍军开始清点战俘。
宋敛独坐山坡,就着残阳擦拭将军剑身。
山下万千火把蜿蜒如龙,恍惚间化作贺愿信中顺水漂游的河灯。
剑刃划开指尖,宋敛就着血迹在突厥王旗背面写道:
“阿愿卿卿如晤,今取狼腾为聘”
塞北的星子亮得惊人。
身后宋乘景上坡的脚步又重又急。
将军侧头看去。
宋乘景扑通跪地,在宋敛骤然缩小的瞳孔里比划出了那句手语。
“贺公子,于江南遇刺,身受重伤,生死未卜”
突厥王旗在宋敛手中猎猎作响。
旗面上“聘”字尚且未干。
宋敛保持着执剑的姿势,月光在剑刃上凝成一道惨白的冷光。
他盯着宋乘景仍在颤抖的手指。
忽觉自己是否习错了手语。
喉间泛起铁锈味。
“谁说的?”宋敛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舌尖已被他咬破,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京城传来的急报”宋乘景手上动作显出些许僵硬。
“贺公子于太湖边身受重伤,被刺客沉湖,生死未卜。皇上已下令,为殿下设立衣冠冢,风光下葬”
塞北的寒风灌进肺腑,宋敛忽然想起,那人是最娇贵畏寒的。
太湖的水,该有多冷?
“报——”
“已清点完战俘”
宋敛蓦然惊醒,衣袍翻飞间,二十四年间本就为数不多的忠心化为飞灰。
太湖数千里,他的阿愿又受了重伤,如何能自救呢。
“宋乘景”宋敛咽下口中鲜血,怒吼出的嗓音还带着嘶哑:“派所有暗卫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宋乘景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起身,转身疾步离去。
山坡上,再次空余宋敛一人。
他手中的将军剑依旧紧握,剑锋上的血迹已干,却仿佛还残留着贺愿的温度。
塞北的风愈发凛冽,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也吹得他心头一片冰凉。
“阿愿……”他低声呢喃,声音几乎被风声吞没。
记忆中,贺愿总是对他笑得温润如玉。
宋敛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贺愿送他出征时的身影。
朱砂发带殷红如血。
竟是最后一面吗?
“不,不会的……”
宋敛猛然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绝不相信贺愿会这样离开。
那人向来聪慧机敏,怎会轻易被刺客得手?
他转身大步走向营账,手中的长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帐内,将领们正在商议战后的部署,见宋敛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将军”
宋敛抬手示意众人坐下,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