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山白(104)
盈阙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些好奇:“凡你见过识得的,还有谁是你猜不着,看不透的么?”
闻言,花玦脸上的笑意更浓重了,都流进了眼底:“自然是有的。”
“谁?”
“阿盈啊。”
盈阙顿时没了话。
可花玦还是不放过她:“殊不知,阿盈却是把花玦看得里外透彻。眼中所见,口中所念,梦中所想,心中所思,牵挂予谁,痴缠为谁,欢喜属谁,悲怀由谁,分分明明,皆在阿盈心中了,是也不是?”
在花玦熠熠流光的目光之中,盈阙面不改色地倒正手中的信笺,颠三倒四地默默念了一遍。
“六师姐在信中说,天孙元与小师姐的大婚之期就在两日后,师父他们已受邀去了天宫。”
花玦素来知道盈阙顾左右而言他的功力,倒也未戳穿她这话转得生硬,只是为这话里的意思略略吃了一惊:“不就是后日?天族与凤族缔姻,那是天大的事,这般快?”
花玦稍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大抵是为了花簌的缘故,可花簌也在,这话他不便说出口。
魔族野心昭昭,即使这回花簌之祸平息了,日后神族也难安心,这两族结姻本就是早晚的事。更何况花簌如今下落不明,事态早已脱离天帝掌控,天族与身为神族之中一大古族的凤族缔好,即为增势,也是安抚八荒六合。再有,如今形势使然,此时大婚,天帝未必没有趁机收揽势力,辨清顺逆之意。
思及此处,花玦不由担忧起来:“看来下面这个仙官,便是来送请柬的。白泽帝君是何意思,是想召你一同去?”
盈阙摇了摇头:“师姐信上说,因为清心咒未抄完,师父是罚我继续修行,不许赴宴。”
花玦说:“看来帝君有意想让你避避风头,将你摘出这乱局。”
盈阙心中不解,听影卿说的,师父分明并不认可她们的做法,此时看着,却又像纵容的意思。
花玦安慰了些:“这也好,即使你在须弥山上一时瞒过了阿元,但到底也不能安心,能避过不去也好。”
盈阙却欣慰不起来:“原本罚抄的一字十遍,如今改作了百遍,唉。”
盈阙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50章
都道貘兽好,消尽烦恼这几笔字绵软无……
“尊者当真不肯将花簌的下落告知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是当真不知花簌姑娘将去何方。”
“不问将来何方,只是眼下他们在哪里?”
“天上地下,云间黄土中,小僧确实不知他们眼下脚沾在了何处。”
都说佛门弟子从不说谎,不打诳语,诚然谎话是不会说的,可若打起机锋来,嘴里还不是连一句话都撬不出来。
白奕仰天,一声长叹。
“殿下既无甚相问,那小僧便去照看诸位师弟了,二位殿下请自便。”迦那念了声佛号,便走开了。
不拦,心有不甘,若是拦下,又是自
找气生,白奕心下甚是苦涩。
阿元适时道:“二叔,走吧。”
刚下了须弥山,迎面便遇上过来送信的旬波,送的便是婚期之信。
白奕不由与阿元对视一眼,虚咳一声:“也算是意料之中。”
阿元将旬波打发走后,和白奕商量着他要先走一趟山河宫,随后便赶回天宫。白奕本想着不太妥当,还欲拦上一拦,不想阿元跑得太快,拦之不及,只得自己先回了天宫。
一日之后,阿元甫一回到天宫,尚未来得及回到合虚宫和阿玄说上一句话,便被闻讯的天帝找了过去。
天帝面色不虞地质问阿元为何晚了一日回来。
“你可是不满意这桩婚事?”
阿元面不改色地拱手答道:“山河宫魔子在孙儿眼前丢了下落,失责在我。况此事急于星火,孙儿难以安心。”
天帝神色稍霁:“听说你去了山河宫,安排得如何了?”
“孙儿已命天枢领天兵守卫在山河宫中。”
“是你仁慈了。”阿元目光微动,天帝却转了话锋,“不过也好,你如今对他们宽仁,落在各族眼中,他朝于你也有诸般便宜。”
话中深意隐露,阿元不由微微失神。
那年洛水之战后,若许年来,天帝望向他的目光,总会教他想起父君来。
天帝望着自己的眼神,便与以前看着父君时并无二致,或许还多了一点东西,大约是痛惜、思念一类,种种心绪交织凄迷,最终凝成一丝若有若无的复杂真情,藏于眼底。
父君骤然应劫,这些年,天帝对他越来越严苛。
生而为神,天帝一脉,幼年时的祖孙慈和之态早便碾碎在了层层严规重矩之下,日复一日,漫无边际的修炼早将弱小温软的心修得坚不可转,一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