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山白(12)
花皇摆手,止住了他还未出口之言:“唉,还得几日太平。”
花玦一时联想到什么,便提醒花皇说道:“母君,神树莫名衰败,或与魔族相关?”
花皇二指相捻,说:“归来树终归是佛门灵物,本便不易沾染魔物浊气,更兼那千年一战万魔窟大伤元气,一十二古族折陨过半,大抵也分不出这份心力来招惹我族。”
“那母君有何打算?”
“我族仰赖神树传承,而今一族根本莫名受劫,不论天魔两族他日如何,我族怕是……”
花玦上前摸了摸归来树,风起簌簌。
“天行有道,盛极必衰。母亲,昔年尊者种下佛法,我族得以安生,而今,族众修行有道,修自然,修五行,早不同当初皆无自保之力了。归来树庇佑我族这般久,也该是我们护佑她了。”
花皇陛下深深地望着面前年轻的小神君,他从她身后的孩子,一个混世小魔王,渐渐地长成了而今一族少君的模样。她的这个儿子,不听话,如今也时常任性。可若正经起来,也能令她哑然。
心念微动,花皇陛下挑眉为难起眼前这个正经的小神君:“你既于天命之道略有这几分通透,又如何放不下一个昆仑盈阙,执迷至此?”
花玦回首笑答:“母君错了,对阿盈,我从不曾执迷,最是清明不过。”
花皇又问:“那何以不顾修为,不惜性命?昆仑盈阙之外,你便如此轻贱?”
花玦回道:“母君又错了,阿盈于我,便是修行。”
“修哪般?”
“修心。”
花玦想着幼年初见的那个惨兮兮的小神女,笑道:“我不修无极法,不修逍遥道,大道千万,我修无恨心。母亲,我知道花皇一族于我的重担,但在承这重任之前,您且再让我当个顽童,好不好?”
花皇不甚赞同地摇头看着他:“花玦,你可想过,似你这般,族人与昆仑那位,你对得住哪个?”
花玦垂了眼:“想过的。母亲,我谁也不会辜负的。”
当年在魔族牢笼之中,花玦初见盈阙,浑身皮肉,不是被雷火烧焦了,便是被蛆虫啃噬,可那个小神女一声都没有吭,闭着眼像睡着了一样,若不是浑身都在抖,他也真要当她睡着了。
他觉得不能让一个小姑娘这么可怜兮兮的,便上前为她驱赶蛆虫,同她说话。他听牡丹姨母说过,姑娘家最爱惜容颜,想来她虽然面上冷淡,但心里也不知该怎生地心痛了,他便夸她十分好看,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小神女。
其实不管盈阙以前以后有多美,但那是她最狼狈的时候,就是个丑娃娃,还是个出离孤僻的丑娃娃。
第6章
青丝以结情,情思绕心上陆吾,我承不……
山外大钟敲响,怀里的小狐狸倏忽睁开眼睛,与黑曜石一般,转了转脑袋,盈阙被扰醒,迷迷糊糊地松了手,小狐狸仍乖巧地窝在膝头,啄了啄盈阙的颈子。
钟声回荡连绵,盈阙将小狐狸放下在地上,拂手打开仙障,等了一会儿,空桑仙官提了一篮子趋步近前,委地的白胡子左右晃荡,一路扫雪而来。
小狐狸忽然翻出肚皮,似乎是笑倒在了厚雪上,发出一串儿狐狸的声音。
“你很欢喜?”盈阙又看了眼老头,分明是雪山的神仙,却好似十分怕冷,穿得厚厚实实,有些笨拙,委实有些逗趣,不过她却不觉有什么,只是抬手摸了摸小狐狸毛茸茸软绵绵的肚子,她的影子似乎比她爱笑。
“上仙,小仙把空桑果带来了。咦,陆吾神官不在么?”
盈阙接过篮子,从里面挑了一个递给小狐狸,见她两爪子捧着啃,觉得很是可爱。
空桑常年往昆仑之丘送果子,颇受陆吾青睐,便常与她念叨要多多关照空桑老头,不可抢占空桑雪脉灵气,不仅如此,她也是时常滋养空桑雪脉,因而空桑果越养越好。
“空桑,我惹得陆吾生了气,他已三月不肯见我了。”
“这……陆吾神官想来自有考量的,上仙莫急。上,上仙!因果如何,您千万莫要说与小仙听……”
盈阙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空桑仙官眼睛四下里打转,不敢吭声,只怕盈阙再说起此事。
原不怨他,早几万年,盈阙尚是个小娃娃之时,性子还不像如今这般沉闷,偶尔会被陆吾哄出去赴宴,常常便被安置在清净僻落里,吃醉了酒,个头小,总也不知走丢去了哪里,也或闯了些祸事。
譬如打了九重天上太上老君的火炉子,譬如摸了东望山弟子藏在佛法书简里的情签子,又譬如从崌山女君红烛夜的床底下钻出。不日,不知怎的,竟又飞到钩吾山上拔了饕餮的胡须子,还抢了他口腹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