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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山白(122)

作者:逢花 阅读记录

“不对,不全然是这样的。”影卿忽而对盈阙说,“盈阙你还是不懂。”

盈阙不解:“何处不对?”

“他们的百年在你眼中,不,是在我们这些做神仙的眼中,在天地的眼中,诚然微忽如沧海一谷粟,天地之蜉蝣,可那是他们的一辈子啊。他们在这个,只够我们梦一场的百年里,从生到死,历经世间百态,千种滋味,万般体悟,比我们动辄便活上千万年的一辈子,想想也不缺什么。”

盈阙喃喃道:“是故百年便已是天长地久?”

“嗯!”影卿莫名精神了起来,“你看啊,一百年对我们来说不过瞬息,那一万年对天而言,也不过瞬息呀。活多久其实没那么要紧,短命的凡人不见得可怜,长命的神仙也不见得可幸。再是相爱之人也终有不得不分离之日,凡人有老死病死无疾而终,神仙也会应劫归墟,能走到死别那一日的,已是世间至幸,须知道不如意事常八、九,生离才是寻常。盈阙,你懂了吗?”

“两心相许,两情相伴,不必问来日,便已至地老天荒。”

“正是如此!”

一段情缘的尽头,是缘灭,更是缘起。既然命定为情,命定为爱,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又何来的尽头呢。既然没有尽头,又怎么会不是天长地久呢。

用尽力气,拼了性命相守在一起,直到终于再也不能在一起,这便是世人之爱,便是他们天长地久的海誓山盟。

十梳歌唱完,屋子里一下子便静了下来。很快,花簌便又哼起曲子来,盈阙听出那是刚才的调子。

起起落落,环环绕绕,花簌已盘好了髻,簪好了钗,戴好了冠。

最后理好了红妆,换上了嫁衣。

门外忽尔响起玉笛声。

起时穿风过户,若无气力不遗痕,散入春风悠悠飘远,一重音萦缠着一重音,笛声渐催急。

花簌望了眼扑上帘幕的瓣瓣花影,口中笑道:“傻哥哥在催他的新娘子呢!吉时还早,咱们慢些,让他且等着。”

虽如此说,手上的动作还是更转匆匆。

花簌正整理着洒满归来花的裙摆,那裙子却从她指间忽然滑走。

花簌茫然抬头,却见那火红又喜庆的裙子已至门前,忙喊道:“哎呀,红盖头!”

等她从床沿上找到那方盖头,那抹红火已踏出房门,只余火红的衣角转眼即逝。

花簌抓着红盖头便追了出去。

第57章

红雨三尺蹊,嫁与东风无边合卺嘉盟,……

花簌追到门边,却停了。

她站在门槛里,门槛外是飞花,玉笛,璧人……甚般配,于是便停了。

花簌抬头望了望天,流云遮住了刺目的太阳,还是大亮,天边未见一点晦色。

原本早起梳头,黄昏时拜天地,这下子都乱了,不过神仙行凡人礼,本就是乱的。也罢,今日是他们成亲,他们心意最要紧,只随他们高兴便是。

今日天光晴好,一重重,矮篱笆架下,一段段,青苔石板儿上,东风浓似梦,一夜间,吹开了四野花千树,两片柴扉也关不住满院的喜庆,漫向四野。

东风又吹一段,更吹落,花如雨。

新郎倌儿与他的新娘子隔径而立,四目相对,脉脉不语。

盈阙望着弯弯小径那头,正吹笛子的郎君,一袭朱红。她想起了,是年漫山絮白,那一句未得听他亲口应承的旧诺。

一曲毕,花玦走到盈阙面前,盈阙见他放下笛子,听他说道:“阿盈。”

“嗯。”

“那日你问我,我若做你的如花美郎君,往后,你便陪我过这似水流年的一生一世,还作不作数?”

盈阙抬手挡下一片扑到眼睫上的花瓣,笑望花玦,说:“作数。”

花瓣慢慢悠悠、起起落落,最后飘落到地上,打了几滚儿,停在人影上,渐渐叠了一层又叠一层,好看极了。

花玦把盈阙揽入怀中,飞花打着旋儿落于肩头。

盈阙枕在他肩头,深深嗅了一口气,鼻尖弥漫叶馡木馥,是他身上的清清冷香。

九幽诡域、千年岁月,也化解不去的气息,从初见初识,经年未改,悄然叩响那颗冰封了孤寂的清净心。

无音无味,无声又无色的心呀,从此闻得了万籁,嗅得了香芳,观得了橙黄橘绿、天光云彩。

六尘从此不清净,八苦从此由心生。

花簌搬出有排面的椅子,要给他们作见证。

正当要叩拜天地时,一连几道慌促的叩门声响起。

有客上门?也是稀奇事,三人齐往门口望去。自从定居此地两年来,这便从未有客造访过,这敲门声也不曾响起过。

柴扉朴陋,边上只围了一圈半人高的篱笆,什么也挡不住,一眼便瞧清了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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