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山白(256)
琅厌闻言呆愣住了,心中涩然,欲言又止。琅上看得懂,笑道:“我自然知道是你救的他,从小你就在我同他之间为难,暗中帮他不少,不然既遭父兄厌恶,他一个血脉不纯的杂种岂得命在,长到这么大?”
想起以前,琅上不由微笑:“小时候有一回在兽潮中你拼了命与我比试,赢了父君的宝贝,最后是不是转送给了他?就是为了给他治伤吧,解他之难,他才能在后来的妖国大比中胜出。倒是你,在兽潮中伤得不轻,大比不利,挨了父君的罚,还记得吗?”
琅厌回想那时旧事,恍然如梦,缓缓点了一头:“小妹自来修为便不好,伤不伤都是要输的,倒是哥哥先是在兽潮之争中让了我,之后大比中又要护着我,是我连累你错失第一,输给了二哥。”
琅厌一边忍泪,一边说道:“原来我偷帮二哥,哥哥一直都知道,也不曾怪过我,还在父君面前替我处处遮掩周全。”
琅上说:“谁说不怪你,那回气得狠了,你受罚之后也不曾去探望过你,可怨我?”
“那是哥哥知道,二哥会给我送药来,才放心与我置气的。小妹对哥哥怎会生怨,是哥哥不要对我生怨才是。”
琅厌跪坐在琅上座前,仰望兄长,眼中水光盈盈,映着几点寥落的烛火,甚是悲哀。
半晌,她幽幽问道:“二哥他,不该回来的,是不是……”
这凄清的语声里也似是沾染了凉浸浸的风,轻轻地荡在诡丽大殿中,出离得清晰,像是戏楼里,一出苦戏的最后一句戏词,如泣如诉,余音不
绝。
烛影随着水光垂落,滴在了地上,碎成了转瞬即逝的花。
琅上双拳攥紧,目露怨愤,可目光落回琅厌身上,却还是松了手,轻抚她的头顶,如同幼年时一般,叹道:“厌厌,你谁也别怨,此番乱局过后,不论谁赢,你终归都还是妖族的公主,别怕。”
他把琅厌搀起来,最后说了一遍:“走吧。”
琅厌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行了最后一礼,一步步踏下阶陛,缓步朝外走去。
不想却正撞上了被五花大绑押来的阿盈,那个障蔽周身的幕篱已不见了,只余一层白纱覆面。
她见到琅厌,还满不在意地说道:“我是束手就擒,可不是打不过哦。”
琅厌分外头疼,压低了声音问她:“你又做什么了?”
此时琅上已看见了她,也问询起来,小妖忙回道:“这位使者无缘无故放火烧了兰和境,毁了三座宫楼、一片林子。”
琅厌惊问:“你真烧哇?”
阿盈也惊讶:“难道还有假模假式地烧?”
琅上震怒,横目扫来:“阁下是什么意思!离戈究竟是否诚意欲与我妖族和谈!”
阿盈斜乜他一眼:“你觉得是诚意否?没有头脑不会自己想么!况且,是招降,可并非和谈。”即便被押缚着,也依旧嚣张。
琅上气怒不已,喝令小妖要摘下她的面纱。
“欸!”坏心眼的笑意从她眉眼间流出,坏心眼地笑道:“摘了这面纱,少君殿下就不怕看到哪张教你心旌摇曳,不能自持的脸吗?”
“是你?”琅上眉头一皱,看来是想起来了。
“少君殿下可真是痴情妖啊,不过略提一提便想起我这故人遗孤啦。”
“闭嘴!”琅上飞掠而至阿盈面前,出手如电,扼住了阿盈纤细的脖子,神情阴郁,语气可怖,“你怎敢诅咒她!”
阿盈识相地闭了嘴——倒不是怕他打杀,要紧的是怕他那口水溅到自己脸上。
琅厌慌忙上前拉扯他哥的手:“哥哥快松开,她是天族的使者,是仙人,与嫣然没有半分关系,她都是胡说的,你莫生气!”
阿盈撇撇嘴,垂着眸没说话。
琅上挥手拽下阿盈的面纱,阿盈不由自主地微微侧面,眼中倒也无甚异色,回望过来的目光更是有几分引人玩味的古怪意思。
“我从不敢稍忘她的模样,”琅上语声极低似自语,眼尾一扬看向阿盈,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你的眼睛本君岂会认不出不是她!”
“喔喔,少君哥哥可真了不得!”阿盈十分敷衍地随口赞美了一句。
她摇头晃脑地动个不停,总往两边为难的琅厌边上挪。
琅上忍耐着怒火,问道:“你以为有离戈给你撑腰,本君便不能杀你了么?”
“能能能!”阿盈不时地扭头往殿外瞧。
琅厌眼看琅上脸色已十分不好,忙插入两个之间,挡在阿盈身前,柔声劝慰他那暴跳如雷的大哥。
正此时,远方传来一声震天响,连森罗王宫也受波及,一阵地动,余震不息,那方向只见得满天金光紫电交缠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