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山白(260)
琅上噎了一下,无奈道:“厌厌没有背叛我,是我走了一条与她背离的道。何况……是厌厌救了我与嫣然。”
“救?不对啊,琅厌明明不认得嫣然呐?”先前以嫣然面目混入森罗王宫,第一回 见琅厌的时候,她分明没有认出来。
“当初嫣然修炼幻术出了岔子,术法不由已控,凡是见过她的容颜便会受到迷惑,她便尽日遮面,宫中见过她的人极少,且她离开妖国之后,父君杀光了所有与她相关的妖。”
“咦,还有这段缘故?”阿盈顿感好奇,“详细说说呢?”
琅上不答,扭头看她,阿盈哦了一声,暗骂他小气,只得说道:“琼君为了她的伤求遍神佛,只是嫣然伤得实在太重,心魂俱摧,那些神佛也不止是不愿救妖,更是无法救治。也不知是嫣然迷惑了琼君,还是琼君自愿抛舍仙道,总归琼君迷乱了心智,失了本性,为给嫣然治伤,残杀无数神仙,以神仙的血肉魂魄作药,一直这般温养着她。”
阿盈知道琅上想问嫣然的境况下落,但她只作不知,偏不多提。
琅上眉头紧锁:“她离开妖国时是受了伤,却远不及这般严重。”
阿盈并不觉得奇怪:“自然喽,一个受伤的妖逃出妖国,满身狼狈,能有什么好下场。你听着另一个男子这般对待嫣然,就……没点话想说?”
不应该呀,明明她随便一激,他就会气得跳脚哇。
琅上低垂着头,看不见神情,只听得他轻声说道:“她是晦冥之地独一的骊珠,昭衍沧海苍青水色。世间至宝捧奉于她,也不为过。”
“啊这……”阿盈默默失语。
不知怎的,琅上忽然开了话匣子,阿盈还未问及,那些旧年故事便如似蒙汜奔流不止的水,流漫烛影倏烁的诡丽大殿。
“厌厌自小偏好那些姝美绮粲之物,幼时有段日子想要学舞,父君便召妖国所有有名的乐舞师入宫教习,厌厌最后只选了嫣然留下来,她是八荒六合第一的乐舞师。”说起这个,琅上一脸与有荣焉的神情。
“我因此与嫣然相识,那时我也常与她呛声,说话从不让她,她不似你这般咄咄逼人,却会用软刀子戳我,也总是使我吃亏。”说着话,他便笑了起来。
风里的木枝清香吹进殿中,缠绕静影。妖生多舛,如隔两世,偏这影子还是旧时旧影,不见变化,只是双影成单,乐景成哀。
妖国甚少有这般静美之物。
殿门前那棵老树便是其一,木枝香经年不改,仍如昔年树下女妖翩然起舞,长袖挂上枝头,沾染上的那清香,几日不散。
琅厌缠着嫣然总在这木枝香里跳舞,一日日,一年年,两个且教且学,还有一个,蹲在那树上兴致盎然地瞧。
后来,琅厌犯了懒,半刻晚至,一日缺课,两月不来,三秋荒废,只剩下嫣然仍在那木枝香里婆娑起舞,只剩下琅上仍在那老树上心无旁骛地瞧。
琅厌不再学舞,妖主要将嫣然遣出宫,要让琅上与神族神女结亲。
殿门前的树上,少君目盼心思,悬悬而望,却再也望不见等不着似红蝶曼舞的女妖。
“父君没有太过逼我,却向嫣然家族施压,我舍弃少君位,劝说嫣然同我逃离妖族,为了不连累亲族,嫣然与她父母断绝了关系,是厌厌寻来九件至宝,又不顾死活求得九哭境里九妖容情,帮我们逃了出去。”
阿盈默道,怎么可能逃得走呢。
结局已定,她已亲眼看过结局,便没有问。
“没多久,父君便后悔了。厌厌传信给我,父君他还是迁怒于嫣然父母,迫害他们,我只能应父君之召,与嫣然回了不死都。彼时我已同嫣然成了亲,嫣然也怀有身孕,父君松口接纳了嫣然。”
阿盈看着琅上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受不了她那看傻子似的目光,琅上神情冷然道:“我知道是假的。”
阿盈顿时兴奋起来:“哦哦!那你是回去夺权哒?从那时候起你就开始霍霍磨刀啦?”
琅上头又垂了下去:“那时我忙于重操权柄,最多仅能庇护嫣然平安,此外再无力更周全地看顾好她。我后来才知道,那段日子里,父君一直在背地里磋磨嫣然,借口养胎把她软禁在了宫中,嫣然都忍下了,直到诞下女儿,她才能出宫。”
阿盈忍不住问道:“那个孩子叫什么?”
沉默良久,琅上才哑着声音念道:“乐盈。”带着一丝不平稳的哭腔。
说完这个名字,好似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又沉默了好久,才继续说道:“她急不可待地去看望家中父母亲族,却发现皆为一群魑魅魍魉所扮,嫣然她认定了这是父君所为。那日我犯了错……我没有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