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遗事+番外(149)
另立新君!
秦灼气息很沉,问道:“哪还有别的新君?哪个新君值得让他背主卖国,豁上一切地去效忠?”
这是个大问题。
从他逼宫怀帝一事便能看出,范汝晖绝非忠臣。
李寒摇头道:“臣愚钝,还未捋清头绪。但陛下倘若晏驾,京中变天,举国震动,天下又要生乱了。”
秦灼许久不开口。他靠着窗,雪光投在脸上,残灯光一样。这短短几天,他已经瘦得脱了相,连虎头扳指都松了许多,已能从指头上滑下去。他略抬了抬指头,让扳指倒到指底,沉默了一会,说:“你已经有了主意,对吗?”
“臣万死。”李寒再度跪下,俯身大拜,头抵在地上,高声道,“臣持天子印,代行天子事。臣梁大相李寒,请立太子!”
***
阿双被叫进殿时,秦灼正披衣坐着,李寒也坐在一旁,手里掰了个橙子吃。
秦灼叫她从榻边坐了,道:“阿双,我有事和你商量。”
阿双笑道:“大王吩咐就是。怎么这么大阵仗。”
秦灼说:“是我有事相求。”
他摇了摇手,阿双便不开口,见他从榻上坐直身子,道:“我已与大相议定,让阿玠承袭梁祚,分归萧氏。回去渡白会代天草诏,册立皇长子为太子。”
阿双大惊道:“这怎么行!大王拼了命才诞育殿下,怎能拱手让人?”
“那也是他爹,”秦灼略带疲倦,对李寒道,“你说吧。”
李寒将吃剩的半个橙子放下,拍了拍手道:“陛下安危尚不得而知。我与大君商议,倘若天下不幸,总得有人定住社稷。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果大梁易主,南秦必定生乱。先文公殷鉴犹在,只怕大君未出京城,便会横生祸事。推立太子,新君登基,也只会礼待南秦,从长远看,的确可行。”
阿双见秦灼没什么反应,知他就是赞同,便道:“妾知道了。”
李寒道:“但太子需要一个生母,这就是我与大君要求姑娘的事。”
阿双愣了愣,喃喃道:“可妾和陛下……井水不犯河水啊。”
“但外人看来,陛下对姑娘还是十分不同的,”李寒这时开了口,“姑娘是陛下登基以来唯一能出入甘露内殿的女眷,这是殊遇;早在潮州时便顺带照顾陛下,这是旧情;大君乘马车二次入京与移驾劝春行宫,民间的确有风闻,但只知是南秦车驾,传言也是一位早有前缘的女子,这叫众口铄金、欲盖弥彰。据此看来,唯姑娘有做殿下之母的可能。”
他看了眼秦灼,又道:“当然,不必落实,语焉不详即可。太子玉牒只记生母秦氏,不落姑娘闺名。这样半真半假,反倒更为可信。”
阿双问道:“可陛下无立后宫,这样贸然推立,大家也未必相信。只说大相意图谋反,随便找了小儿要篡位呢。”
秦灼也看向他。
“如今太子能否践祚,不在殿下,而在臣下。”李寒对秦灼道,“文有微臣,武有郑素,内有三大营,外有大君,必能保得殿下登基。”
秦灼沉吟道:“一个庶长子。”
“独子,”李寒道,“陛下只有这一个儿子。”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秦灼看着他,“你和陛下,志在废皇帝制。”
李寒目光坦荡,道:“是,陛下遗志如成,臣将护送殿下重返南秦,与大君乐享天伦。”
秦灼冷声说:“你的意思是,要让我儿做个傀儡皇帝。”
李寒深吸口气,重新跪地,与他目光相对,“是。”
阿双不敢说一句话。
秦灼死死盯着他,忽地咯咯笑了一声。他如今眼窝凹陷,颧骨高隆,脸皮又不见一丝血色,简直是个活死人。他只牵动了嘴唇,眼中明明是杀意,如此一笑十分骇人。
他点点头,“怪不得世人都说,你是天人降世,太上忘情。”
他这话十分伤人,李寒却像全不在意,道出他言外之意:“的确,臣全无心肝。”
“想想,孤得想想,”秦灼重新躺下,望着帐顶喃喃道,“渡白,你说,孤是该杀了你,还是要好好谢谢你?”
后来李寒追忆,这是他离死很近的一个瞬间。秦灼开始对他称孤道寡了。他也就这么知道,秦灼一定会同意。
萧恒如崩,说明的确是有人加害,那秦灼育子一事将不是秘密。新君绝对会斩草除根,甚至以秦灼如今身体他都不一定能活着走出长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所以秦灼答应了,他就算不为孩子,也得为南秦考虑。其子登基,南秦将平安无虞,甚至可以坐大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但别人继位,南秦要面临的又是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