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遗事+番外(162)
阿双不知怎么劝,见他突然住脚扭头,也跟着去看。是马苑里一群内侍牵了马来,打头的骏马如同银子,正是萧恒的坐骑云追。
秦灼也不吱声,直接走了过去,把内侍们吓了一跳,忙跪地呼大君。
他却没听见般,慢慢捋着云追的鬃毛。白马认得他,闻得他一身酒气也不躲,由秦灼抱着它脖颈贴了会额头。
内侍吓了一声冷汗,一句话也不敢出,小心翼翼抬头去看,正见秦灼握住缰绳,翻上了马背。
那内侍大惊道:“大君,这是陛下的御……”
一个“马”字尚未出口,秦灼遽然变色,怒道:“他的马我不能骑吗?!”
他向来待人和善,内侍叫他一吼,忙跪下磕头。只听得一声鞭响,秦灼喝了一声,马蹄便达达远去了。
那内侍再抬头,忙爬起来大惊道:“那边是永巷北,大君往后宫去了!”
第69章 六十四立政
萧恒无设后宫,如今永巷北便住着肃帝嫔妃。这边少人走动,一入夜,更是极其寂静的所在,宫宫闭户,鲜有人声。
忽地,从南边宫道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随着白马飞驰,自南往北,各宫相继亮起了灯。更有大胆的宫人开门去看,却只见一抹红影掠过,丝毫看不出形容。
薰风殿门前立着两个人,一个皂衣内侍,正提灯外照,另一个女人披衣,正是肃帝昭仪宋氏。她姿态慵懒,拢着头发掉头就走,口中道:“不瞧了,睡觉去。”
她回到阁中,拾剪子拨了拨灯芯,烛光一跳,照亮了她年轻的脸。她发髻松挽,头脸首饰只耳上耳上两枚玉蜂,但这张脸连女人都要赞叹一句:粗服乱头,不掩国色。
那内侍走进来,抬起灯罩,扑地一声吹灭烛火,问道:“这是新君?”
宋氏冷笑一声:“新君?”
那内侍道:“不然宫禁中哪来的外男?”
“你传奇故事听得也不老少,就不知道汉哀帝断袖、卫灵公分桃?”宋氏冷冷往外看,“我原以为是什么,只不过和前头那位一样的货色。女人爱女人,男人爱男人,阴阳颠倒,长久不了。”
那内侍走到她身后,将一只玉蜂摘下,替她揉了揉耳垂,道:“和我们有什么相干。”
宋氏歪着头,露出一截好脖颈,语意幽幽:“他是秦淑妃的侄子。”
那内侍听她言及淑妃,低声道:“又是那个忌讳?”
宋氏握另一只玉蜂在手,笑道:“那老王八早作了古,忌讳也不是忌讳了。你没瞧见他那张脸,我瞧见了。真好看,比女人都艳,偏偏又不沾一点女气,怪道新皇帝爱得什么样。”
她这话太逾矩,内侍不说话。烛火昏暗,宋氏将一双玉蜂轻轻一掷,两枚莹白骰子般转起来。
她轻声道:“他的马术和淑妃一样的好,连那老东西都比不上。当年淑妃盛宠的那一阵,肃帝要给她抬副后仪仗,她不要,只要了一匹马。她就是骑着这匹马赢了肃帝,赢了朝廷,替南秦夺了魁首,把大梁的脸面射在马蹄底下。”
宋氏转头道:“他们姑侄两个都入了梁宫……你猜,他什么时候才会把新天子的脸射下来?”
那内侍犹疑道:“夜闯后宫——今天晚上?”
“这才到哪,当年淑妃也好恩爱了一阵呢。”宋氏呼了口气,她的面孔扑地熄灭了,“得了,不见了人,皇帝肯定得大张旗鼓去寻。你忘了淑妃不见那晚上,老东西就差把太液池倒过来。今晚又没得睡了。”
***
含元殿开着宴,阿双不敢去找萧恒,急得在甘露殿团团转,却不料宴席一会就散了。
她见萧恒快步走近,忙迎上去道:“大王吃醉了酒,骑马走了。”
萧恒听到“吃酒”一节当即沉了脸,问道:“出宫了?”
阿双有些瑟缩,低声道:“去了永巷北。”
秋童正提着灯笼,闻言大惊失色,“陛下,大君虽和您同居甘露,到底是外男,又吃了酒,这万一……”
“没有万一。”萧恒连门槛还没跨,立马掉头往外走,“备马。阿双拿大氅。”
秋童连连应是,边问道:“陛下……要入后宫吗?”
另有内侍牵了匹黑马来,阿双也将他那件海龙皮大氅递来。萧恒微张了嘴,到底没说什么,也没穿,只将大氅搭在马头,翻上马背,道:“我先行,你带着十名内侍在后,各宫室都要询问,只说我吃醉了,把事按下。尤其是几处池子,千万看看有没有人。阿双。”
他接过马鞭,低头道:“我或许回来的晚,阿玠劳你照料。”
***
四月二十五夜,萧恒首入后宫,不为宠幸,而是找人。
他先跑到秦温吉为质时住的阁子,没人;又往秦淑妃曾经的宫殿去看,只有负责打扫的宫人住在耳房。萧恒面上未露,但整个人气势冷了,询问众人时几乎都听不见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