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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皇遗事+番外(197)

作者:金牌芋头糕 阅读记录

阿爹问道:“你叫什么?”

他说:“我叫阿玠。”

阿爹沉吟一下,问:“你的大名呢?”

他说得连名带姓。这时他阿耶手里的棋子磕在案上。

“手滑。”他阿耶说。

阿爹身边的女人捏了个果子给他,问:“你父母现在何处?”

他将那粒金丝党梅捧在手心,阿耶欲言又止,终究没说什么。但阿爹没有阻拦。

萧恒从来不给他吃这个,他吃太甜的会咳。如果咳的厉害,阿爹会红着眼睛安抚阿耶,他阿耶会红着眼睛哄他吃药,双姑姑抱着他,眼睛里的冰凉一滴一滴落在他脸上。

萧玠咬了一小口,那种过度的甜意让他生津。

他说:“我没有母亲。”

阿爹看了他阿耶一眼,接过话问:“那你父亲呢?我领你去找他。”

是你。萧玠张了张嘴,却只是在心里这么回答。他说:“你们都不要我了。”

阿爹看上去十分困惑,问:“我们?”

在他身后,阿耶似乎打翻了棋盂。棋子噼里啪啦溅落,像一个人断线的泪珠。

萧玠小声地叫,阿爹,他小声地叫。这时萧恒抱他起来——他终于抱他起来,虽然手法并不娴熟,但还是他熟悉的臂膀、带着阿耶身上兰麝幽香的味道。

他对阿耶说:“今夜雪急,要么你宿在宫里,皇后着人安排。我带他出去问一声。”

阿爹这句话说罢,先望向那女人。阿耶的脸叫烛火映成暖黄,也随他看过去。女人颔首后,阿耶才缓慢地点了下头。

一子落下。

萧玠心里凉了一片。

阿爹那样看她,像平日看阿耶一样。而阿耶垂下的眼睛、缩回的双手、回答的模棱两可……分明在伤心。

阿爹忘了他们,娶了妻子,甚至还在和阿耶做君臣、做朋友。

可阿耶什么都记得。

什么都记得,却不敢认他。

都是……因为我吗?

萧玠叫阿爹抱着,离阿耶越来越远。待出门时他认出匾额,“立政殿”三个大字,有一院细竹,但先前从无人住。

他叫了一声:“陛下。”

阿爹将他挪开一寸,只打量他。

一点痒意从喉咙里生发,风雪吹在脸上发凉,萧玠说:“放臣下来吧。”

阿爹将他放下来。萧玠拉了拉衣袖,跪下,端端正正叩一个头,说:“臣知道错了,好不好,你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他小声地哭着,边哭边呛:“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这么对阿耶……你们不要这样。”

他阿爹手足无措,要拉他起来,连声说:“你这孩子……”

他忽然大声道:“我叫阿玠!”

“玠,天子诸侯所持之礼器。阿玠呢,是天子和诸侯的国之重器,阿爹和阿耶的掌上珍重。”

阿耶这么对他说过。那时候他坐在阿耶怀里,阿爹吹凉了药喂在他嘴边。

骗人。他想,都是骗人的。他光着脚,但他们都没有像平时那样,一个生气着责备他不穿履,一个笑着抱他起来,两只手给他捂暖脚心。

其实并没有那么珍重吧,说不要就可以不要。

他前所未有地恐惧着,脚步从退缩变得趋于逃离。

不该是这样。他胡乱抹着脸,而阿爹熟悉的面孔依旧茫然。

他让自己吃那么甜的果子。萧玠想,他还是没有叫自己穿鞋。

他在跑开前,还是小声道了一句:

“对不起。”

***

摺子全是进谏立后,萧恒全给打了回去。灯有些昏,他刚要抬手去拈,颅内突然嗡嗡作响,手开始不可控制地颤抖。

如果有行家在此,大概能判断出,这是一种积年陈毒发作的征兆。

因萧玠住到这边,镇桑葚的冰鉴便挪到甘露殿。他快步走到外殿,将双手在冰中浸了好一会,又扳开一枚带鈎,倒出米粒大的两枚黑丸,和着两大捧冰水吞了。

阿双听得响动赶来,“陛下可是要什么?”

“我怕冰化了坏了果子,”萧恒忙拢好袖子,“我泡一会冷水吧。别同少卿讲。”

阿双踌躇道:“可大王说……”

萧恒道:“头痛得厉害,下不为例。”

他搪塞过阿双便重回内殿,先听得窸窸窣窣的响动。一开始以为是幻听还没消退,后来抽噎声响起来。

是阿玠!

萧恒忙快步冲到床前,见萧玠缩成小小一团,就在他睡前自己比划的地方。

萧恒拍着他的背,轻声叫他:“阿玠,阿玠?”

锦被掀开一条缝,又立刻拽回去,塞在脑袋和褥间,有个很小很哑的声音哭着说:“对不起。”

萧恒心里一紧,将灯提下来,哄道:“阿玠,是我,我是阿爹,阿爹在这里。”

那团锦被还是一动不动,只是嘟囔着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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