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遗事+番外(407)
秦灼往阁中去时,重重帷帐已经打起。虞山铭已不在阁内,香炉中沉水初焚,还残留着淡淡麝香气。阁中极其暖和,长乐正对镜梳头,听得动静,便开口唤道:“来替我梳髻。”
四下侍人无人动作,秦灼便蹑步上前,将匣子放在案边,从长乐手中接过梳子。
还是那半边鸳鸯玉梳。
秦灼接在手中,边替长乐梳头边说:“臣祝公主福寿安康。”
长乐颈间汗意微消,闭目轻轻嗯了声,问:“怎么今个来了?”
“许久未谒公主芳容,如隔数秋。”
“那边还住得惯么?”长乐问。
秦灼当年带着秦温吉,只会梳几种女孩子式样的发髻,便慢慢梳理头发地磨,说:“一切都好。”又道:“与臣同住的阮郎也十分得力,即是娘娘撮合,自然不会差的。”
阮道生明面上是监视之意,二人寻常又没有交集,长乐也没处多想,只道:“驸马到底不放心你的安危,专门拨人去看顾着。怎么,你觉得不便宜?”
“娘娘与驸马对臣恩宠有加,臣不胜感激,哪有不便宜?”秦灼低声说,“只是突然要与阮郎两厢情好,臣的确有些措手不及。”
“卞秀京发难,要你情好总比没命强。又不是叫你们真睡了去。”
秦灼手中一停,将玉梳搁在案上,突然跪倒在地,将虎符匣子托举过头顶,已然哽咽道:“请娘娘心疼臣罢。”
他磕了一个头,说:“卞国舅不满臣一介微贱染指社稷器,断然会再次发难。臣一死事小,虎符与娘娘的安危事大。臣如今一无娘娘谕旨,二无护卫傍身,卞国舅若强行取用,哪怕阮郎快马通报,只怕虎符已落他人之手。卞国舅定无不臣之心,但若以此在陛下面前诽谤娘娘,臣便是百死莫赎!望娘娘千万保重,莫要授人以柄!”
长乐许久没有说话,秦灼双臂高举虎符,垂首跪着,一动不动。
没过一会,一只手落在匣面上,却不拿起来,只缓缓摩挲着问:“打开瞧过么?”
秦灼道:“臣万死不敢有此念头。”
“你就不好奇?”
“臣草芥之身,既知虎符干系社稷安危,岂敢轻易惊动。”
“这倒是实话。”长乐语意幽深,“既如此,本宫就心疼心疼你。”
她并不扶秦灼,自己执起那半边梳子,抚摸女子肌肤般一寸寸地盘弄一会,眼睛瞧着铜镜,自己梳起头,“那本宫就给你个恩典。即日起,本宫的车驾拨给你一辆,你至如本宫所至,犯你如同惊驾。”
她从镜中瞧见秦灼,垂手抚摸他一段脖颈,微笑道:“甘郎,面子里子都在这,若有半分差池,只可惜你生得如此好头颈了。”
秦灼正欲开口,长乐手指撇过他的鬓角,打断道:“或者说,你想拂逆本宫。”
秦灼片刻默然后低眉顺目,恭敬叩首道:“臣谢恩听命。”
***
秦灼这边完了事,便去西厢房寻阮道生回去。一路上众人瞧见他,大多浮现些暧昧的窥探神色,估计他和阮道生莫须有的风声在这边也宣扬了一概,他却仍夷然自若,到房外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是曹青檀的声音。
曹青檀是金吾卫司阶,宿处在自己家里,行动也有衙署。和阮道生相见,不叫徒弟就他,反自己来就徒弟,是对这小子用了心。
秦灼掩门入内,见曹青檀与梅道然一坐一立,却没有阮道生踪影。
梅道然一见他,嘴上打趣道:“哟,弟妹。”
秦灼也不恼,顺他的话微笑道:“师父和师兄来得早。道生呢?我寻他回去。”
他这么借坡下驴是二人都没想到的。曹青檀闻言轻轻蹙眉,说:“撺掇他和你一块住,是你拿的主意。”
曹青檀眼光毒辣,但没捅到虞山铭跟前就是有意回护。秦灼便坦然道:“师父慧眼如炬。”
曹青檀问:“太平花行的事,也是你煽动他去的?”
“师父这可冤死我了。”秦灼和声说,“五福有涉虎符一事,我同道生追他到花行,察觉周围不对,一块定的计策。他去寻师兄借兵,我进去做内应,这些道生也交待过了,当日还同师兄打了交道。”
“没有别的?”曹青檀沉声问。
“再无二事。”秦灼恭敬垂首。
梅道然瞧了一会,从中间打哈哈:“成了师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俩真也好假也罢,这位甘郎现在是和咱们道生纠缠一块了,旁人只盼他二人行差踏错,咱们自家人,过去就过去了。”
曹青檀盯着秦灼,“公主说你们搞到一块,我也全当你们一起混了。我不管你们私底下是什么勾当,不要给我翻腾到面上。他若叫你坑害了,我在金吾卫一日,你也囫囵不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