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虾仁刀沦为家养喵(107)
但想着她也快下去和他们相聚了,恐到时候经不住细问,姑且作罢,只在坟前饮了半坛残酒,轻轻地对风说:“我不杀人了,我也不流浪了。”
凝香早换了那条丑裙子,从水囊倒水洗了脸,梳了头,到山下骑上驴,进了村,依着记忆往那个地方找,怎么也找不着,索性闭上眼,任由驴子驮着她走,竟然就到了那座木头房子。
她叩响柴门,风帽将她的眉眼遮得严严实实,应门的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秀致的鼻眼,雪白的皮肤。
她当年走的时候,他还被人抱在怀里呢!
少年的声音清脆,“找谁?”
凝香有点倦,“给我拿点吃的。”她没等他点头,径直进了门。
少年想,这个人好没礼貌,但看她的装束或许是过往的商客,旅途波折,饥饿难耐,他好脾气地进了厨房。
凝香循着时断时续的咳嗽声,摸进了个不大透光的房间,里头摆着张咯吱响的木板床,一个斑白的后脑勺对着她。
她养父被水泡得惨白的尸体曾经也躺在那张床上,如果不是为了去给发热的她抓药,他不会连夜冒雨出门,最后跌到水坑里。
也是在这个房间里,她用石头把那个欺侮阿晨的男人砸了个脑袋开花,她想她的养父若还在世,也一定是毫不犹豫地保护自己的女儿——这是她杀的第一个人。
但是她却因此闯下大祸,那个男人一死,家里一大四小五张嘴没了着落,她没办法,只能跟着牙人走了。
凝香不作声站了会儿,手脚有点儿不听使唤了,眼睛盯着足尖,琢磨着咳了一声。
伴着几声巨咳,那个斑白的后脑勺转了过来,一双浑浊的蓝眼睛在日光下眯了一下,迷惘地看着她。
妇人还不老,波折的命途过早侵蚀了她的生命。
凝香从头顶揭下风帽,走到床边,“你还记得我吗?”
那双暗淡的蓝眼珠子始终迷惘地睁着,半晌缓缓摇了摇头。
少年在厨房里忙活,余光瞥见一道灰色的旋风往院外飞去,他“嘶“地吐了口气,忽而听得厢房内传来一阵盆罐翻倒之声。
他恐母亲有恙,拔腿就往里冲,只见地上撒了一堆银票,白发妇人面朝地躺着。他把人翻过来一看,才发现母亲面如枯槁,已然气绝。
第65章 成灰百岁
凝香上了驴背,再忍不住,“哇”地就哭开了。
她哭了好一会儿,干燥的风吹着,眼里干干的,她觉得害臊,用袖子把泪抹干了,突然嫌驴走得慢,一下子跃了下来,甩掉风帽就往沙漠里跑。
这会儿艳阳高照了,沙子被烤得滚烫的,她深一脚浅一脚走,口干舌燥,也没什么力气,走一阵儿,歇一阵儿。
幻觉又开始了!
她回到了如意坊内,寒冬腊月,萧瑾赤裸着胸膛,背对着窗户吹风——其实他哪里在吹风,他根本就是在拿眼角瞥她。
凝香好烦啊。看吧看吧,随他。她知道他是见色起意呢!
下一瞬,她回到了好久以前的那个冬夜,那个人她更讨厌,一身的酒气,抱着她可怜兮兮地叫“姨母”。
凝香抬脚就是一踢,沙子一下子扬了起来,她给呛了个正着,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姨母,姨母!要是轮到她投胎转世,下辈子决计嫁给他姨夫!她要听他叫个够!
凝香稀里糊涂想了一通,未曾觉得好过半点,终于忍不住了,转向身后一直跟着她的那个人,用突厥话叽里呱啦地嚷:“不许再跟着我!”
饶是个幻觉,也被她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了一跳。
凝香悲从心起,侧身冷淡地讲:“我现在有正事要办,你要是不急,稍后再叙吧!”来世再叙吧!记得叫姨母!
果然幻觉还是比较讲道理的,她如此说了,他就走了。
凝香向大漠继续前行着,日落月出,天空自烟紫转为深蓝,地平线的那一隙晕着鹅黄色,她来到了一片被火烧得焦黑的岩壁。
这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岩壁旁的几根野草随风摇晃,抬眼便是一轮硕大的圆月,像个银盘子似地扣着。
她踢了一脚遍地都是的散碎马骨,窥到岩壁后头有几双老鼠一样的眼睛滴溜溜转,抚了把干裂的嘴唇,用尽全身力气喊:“叫罗小乙出来!”
隐在此地的二三十沙盗“轰”一声倾巢而出,或执大刀或抡板斧,面目狰狞,一个穿蓝衫的少年被推了出来,腿脚不是很利索,一瘸一拐走到月光底下。
凝香的生父也曾是沙盗,酒友为图赏金将他出卖给朝廷,几日后他便被带上重枷当街枭首。她是亲眼看着她亲爹被枭首的,骇得尖叫起来,别人都以为她是吓到了,只有她养父一下子把她眼睛掩住,知道她是因为亲爹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