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镯(10)

刘士季听到此处,禁不住看了她一眼,只隔着帷帽,却不知她脸色神情如何。”大人,舍弟与田文锦交恶,固然是二叔父子贪婪大房财物,然究其根底,却是因妾而起。先父去世后,田文锦行事越发狂肆,没了顾忌,数次见妾,目光均不怀好意。妾深恐遭他下作手段暗算,便雇人,雇人尾随打探……”

刘士季忍不住训道:“你一个闺阁女子,怎会晓得这些市井手段?没规矩!”

田娘子反唇相讥道:“妾无母却有财,犹如七岁稚童身怀和氏璧,若一味遵规蹈矩,又如何自保?如何端正门风,教导幼弟?”

刘士季不知为何生不了气,反倒生出几分怜悯,他叹息道:“继续。”

“妾所托之人乃舍弟武师傅同门,也算此行好手。不出三日便带了消息来,却原来妾那同宗兄长欲寻匪类将我劫走,想远远卖与人做妾,再谎称妾遇害身亡,自己过继入嗣,便能霸占家产。”

刘士季心里微微一震,瞧向田娘子。

田娘子却平静地道:“妾未及笄便已常应对二叔一家这等层出不穷的龌龊事,心中早料得田文锦有朝一日定会丧心病狂谋财害命,故闻此言并不甚吃惊。可舍弟不过成童年纪,性子难免急躁,他自幼由妾教导长大,怎能忍这些事?过不了半月,舍弟便慌里慌张跑来与妾说,他杀了田文锦。随后季氏尾随而来,又是叩首又是哭喊,妾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再将其间厉害关系想明白,便当机立断,命季氏拖住舍弟,自己带了张妈上衙门认罪。”

刘士季沉吟片刻,问道:“田文宇是否与你说,那夜见天色暗黑,田文锦不知自何处吃醉了酒满嘴胡沁,你弟弟与之理论,却被其推搡,于是一怒之下拔刀相向,失手将其捅死?”

“是,”田娘子抬起头,恳切地道,“可是大人,当夜吃醉酒的,不是田文锦,而是舍弟啊。”

刘士季眼睛一眯,想了想,忽而道:“只怕此间关键,还需着落在季氏身上。”

田娘子大喜,立即跪下恭敬磕头道:“大人且放心,妾与那季氏交锋十余年,早已将此女秉性了如指掌,大人大恩大德,田氏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刘士季莫名其妙心软了,他亲自弯腰扶起她道:“起来吧。”

初五正日,刘士季整顿官服,瞥了眼一旁侍立的王德忠,问:“如何?”

王德忠笑嘻嘻道:“大人自然是雄姿英发,官威十足。”

“不好读书便是如你这般,连句奉承话都说不利索。”

“小的嘴皮子不利索,心意至诚就是了。”王德忠笑道,“今日断案下判词,外头可来了好些建昌县的百姓。”

刘士季点点头,不置可否。

王德忠想了想,低声道:“田娘子带着张氏也来了。”

“田通仕呢?”

“也来了。”

刘士季道:“许大人爱民如子,此刻必与百姓父老寒暄,咱们不忙打扰,我且问你,昨日田娘子可去了女牢?”

“去了,她进去后与季氏谈了一盏茶功夫便走。”

“这么快?”刘士季皱眉问,“牢头不曾听得只言片语?”

王德忠小心地瞥了他一眼,道:“只听得田娘子道,我田乐婉为庶弟且敢舍百万家财,身家性命,你身为人母,却只能享福不能共难不成?”

刘士季微微一笑道:“这娘子忒得一张利嘴。”

王德忠疑惑道:“三言两语便能令人以身赴死,这娘子怎的比男儿更果敢坚毅?”

刘士季不知为何不耐起来,喝道:“女子当以贤淑温顺为本,她这是没规没矩,哪当得起果敢坚毅四字?”

王德忠忙赔笑道:“大人说的是,若小的家中婆娘如此有主意,小的早一巴掌呼下了。”

刘士季却被“家中婆娘”四字微微动了心,他愣怔片刻,随即回复清明道:“啰嗦个甚,走吧。”

“是。”

公堂上果如刘士季所料那般热热闹闹,许璋为官亲和热忱,深得此地百姓喜爱。刘士季进去时,只见许璋被人团团围住,这个道许大人家中有弄璋之喜想请您去吃个酒;那个道许大人园子里春桃盛开煞是美景,许大人哪日挪步观赏则个。许璋笑呵呵地一团和气,瞧着甚为愉悦。

今日宛若不是断人生死的判案日,倒像开坊市般喧哗。

刘士季清咳一声,王德忠唱道:“刘大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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