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引(114)
邵明廷回道:“正是学生。”
齐文忠随口打趣了一句:“如今才腊月你便入京了,倒是来得早,不少学子这会儿都还在来京路上呢。”
“罢了,早些安定下来也好,本官还有要事,就不与你闲说了。”正欲离开,齐文忠突然顿步问了一声,“敢问解元郎现居何处?”
邵明廷微怔,如实答道:“承蒙大人下问,学生一入京便赶来了礼部,住处眼下还未曾打点,应是会寻一处会馆暂居。”
也不知这位大人是何意,只见他静默了片刻,便颔首离开了。
从礼部离开后,邵明廷也寻到了一处会馆,还没将包袱拆开,便有人找上门来了。
一开门,只见一身仆从装扮的男子垂手道:“邵解元,我家大人有请。”
此人甚为陌生,邵明廷一听他口中所说的“大人”,还以为是先前问他住处的那位齐大人,便问道:“这位小哥,不知齐大人寻我有何事?”
门口的仆从不语,只是浅笑着摇了摇头,“邵解元,请。”
当被引至一间茶室,邵明廷才晓得是哪位大人急急寻他。
刚踏进门,便听一道幽怨的声音传来:“你这后生当真没良心,来京不来知会本官一声,到叫姓齐的先见着了。”
邵明廷一滞,忙为自己辩解道:“大人,学生一入京便去了礼部,与齐大人一见,实属巧合。”
方仕清挑眉,心想:若不是方才凑巧碰上了齐文忠,又听他说道了几句,他还不知这人悄无声息进京了呢。
“你过来,先坐。”
将人招来,方仕清抿了口热茶,问道:“前几月不是与本官说来年进京么,如今怎腊月就来了?”
茶室里烧着暖炉,气氛也不似先前那般紧张了,邵明廷如实相告:“岁寒路况难料,学生恐路上出了岔子,便提早离家了。”
难怪来得这般早。
方仕清心中明了,随即又问了几句:“头回来京城吧,如今正值深冬时节,你可还适应?”
“学生以为,这京城似比家乡的冬日要寒上一些,家乡虽雪也大,但化得快,不似京城的雪覆得这般厚重。”
话声刚落,只听方仕清打趣道:“本官听着,怎觉你刚来京城就思念起家了呢。”
他如何能不念,家乡有家,更有心底的人。
离家一月,途中温书之际,也时不时地恍神。
他想,女娘冬日里畏寒,夜里睡时总会紧紧贴着他,将他当做汤婆子来使,如今一家姊妹窝在一张床上,应当是冷不着的。
可她吃得好么,本就腰纤得他能一手握住,若因他离家之事败了胃口,又该如何是好。
见眼前的后生神游天外,方仕清云淡风轻地饮着热茶,静待他神思归来。
内心焦灼一番,邵明廷猛然回神,却发现堂上之人正饶有趣味向他看来。
面上难得慌了一瞬,紧接着说道:“抱歉大人,学生方才走神了。”
方仕清轻笑一声,随即搁下茶盏徐徐道:“敢在本官跟前分神,邵解元果真是肝胆过人啊!”
邵明廷也知自己无礼,正欲开口请罪,却听他继续说道:“不知究竟是何事如此重要,叫邵解元连敷衍本官的闲隙都没有了。”
邵明廷羞愧难当,急忙说道:“学生惭愧,但绝无敷衍大人之意。是方才大人说中了学生的心思,学生一时想起了家中的妻子,因此走了神……”
方仕清谑笑道
:“你这妻子到底是何能人,第一回在鹿鸣宴上,为她诓了本官,第二回入京,又因她在本官面前走神。”
“堂堂邵解元,莫非私底下是个妻管严?”
话里似有调笑之意,邵明廷轻声答道:“学生并非是惧内,只拙荆小我几岁,我多少应该让得她才是,且她待人随和,并非胡搅蛮缠之人,大人用严妻一词类比她,这实在不可取。”
“学生前二十载从未亲身体会过夫妻离愁,而今与她一别,心中甚是挂念,方才出神也是因此,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只因一个女子便迷得五迷三道的,这后生,还是太浅薄!
方仕清沉声道:“邵解元如此用情至深,固然是好,可春闱在即,本官还是劝你收收心,专注在学业上,莫误了前程才是。”
“学生省得。”
见这后生还是听劝,方仕清起身道:“行了,这茶今日也吃足了,跟本官走吧。”
邵明廷不明所以,“大人…是要带学生去何处?”
先前方仕清已派人到会馆取走了他的包袱,眼下应该都送到地儿了。
他清了清嗓,也不拐弯抹角了:“咳…会馆学子众多甚是吵闹,本官已派人将你的包袱取至府上,你眼下,自然是跟本官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