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江湖都以为我下了情蛊(125)
与虎谋皮,好过群狼环伺。
因此随沈镌声从燕来楼后门离开时,还能听见负屃在雅间里,刻意讽刺般地,模仿着沈镌声那温存又带点病弱的语气,对着蒲牢扮的“青归玉”柔声道,
“夫人,风大,须得仔细.....”
听得她一阵恶寒,脚下步子都快了几分。
*
二人脱离了贺兰部的监视,行走在北地这荒凉又混杂着生机的集镇上,倒真有了几分寻常江湖客的模样。
沈镌声并未急着赶路,反而真的如他所说,寻了个清净的客栈住下,每日里只是陪着她调养伤势。
他居然会做得菜,清淡却滋味悠长;倒也能寻来泉水,煮得来姜茶;甚至还从那家小书肆里,买来了几本南朝的话本传奇。
夜里,他便点一盏灯,坐在桌边,用那清润柔和的嗓音,与她读那
些才子佳人的故事。
那柔和沉静的模样,仿佛世间纷扰,江湖风波,都与他无关。这金声公子只是一个努力地想要讨好心上人的寻常郎君。
肩伤在这般精心的照料下,好得很快。但心里头,却一日比一日焦躁。
这般温存的表象下,是筹策孤绝的深沉心计。他越是体贴入微,那张无形的网便收得越紧。
她几次三番在镇上走动,听到的传闻也越来越多。
“白衣剑客陆归衍在雪山现身,剑挑了七八个意图不轨的好手,据说是为了寻雪山至宝!”
“什么雪山至宝,我听说是为了雪山派的武功秘籍!”
“不管是啥,天机阁还放话说,谁能取得秘宝,便以千金相酬!”
消息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将陆归衍和“雪山秘宝”死死捆绑在一起,推到了风口浪尖。
如此就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日黄昏,她看着窗外被残阳染成微红的荒凉山脊,终于下定了决心。
“沈镌声,”她转过身,看着那个正低头为她擦拭药盏的青年,“我要去雪山。”
沈镌声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
“青姑娘,”他声音很轻,“那里很危险。”
“我知道。”青归玉迎上他的目光,佩好竹笛,一字一句道,“我现下要去了。”
“......”沈镌声沉默了片刻,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里,有些颤动,最终却化为一片沉静的、近乎悲哀的摇曳。
“我陪你去。”他说,“青姑娘想做的事,我如何能不陪着。”
他放下药盏,走到她面前,柔和地看着她。
“只是......”沈镌声垂下眼,睫毛轻轻地颤动,“那地方,是天机阁的一处禁地。守卫森严,机关重重。”
他抬起眼,目光里携着恳求,“青姑娘,你须得答应我,万事都要听我的,万万不可擅自行动。”
青归玉心中一凛。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是的。
沈镌声有些为难地说道,
“青姑娘,你那位师兄。他所练的‘冰溪洗脉诀’,虽与我的‘寒髓功’路数不同,但终究是以寒气过于经脉。这种功法,若想精进,或是……受了什么内伤,最需要的,便是一处极寒之地,和至纯的玄冰作为辅引。”
青归玉觉得自己的心里突地跳了一下,将手抓住竹笛。
陆归衍为何会出现在雪山?为何会背负叛门之名也要离开?
如果他受了伤,或是洗脉诀出了差错,以他那清冷孤高的性子,绝不会轻易求人。他只会自己想办法。
而这天机阁的玄冰,确实是寒功修习最大的辅益。
“所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是想让我......去那里看看?”
“不,”沈镌声立刻否定,“我不想让你去。那里太危险。”
他看着她,眼底冰翳散开又聚拢,里面裹挟着深沉的恐惧和挣扎。
“可是青姑娘迟早会自己查到,”他艰难地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自己极不情愿承认的事实,“......青姑娘若是知道了,会自己一个人去。”
沈镌声收紧了手指,声音低哑得像在叩血,“我宁愿......和你一起走。”
他将她拉近,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青姑娘,”天机谋主,驱策天下人心,此刻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调,悲伤地说道,
“带上我,好不好?”
*
前往雪山的路,越走越是荒凉。
他们弃了马,在沈镌声的带领下,转入一条极为隐蔽的山道。寒风如刀,刮得人脸颊生疼。
绕过一处巨大的冰川断崖,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处被群山环抱的巨大山谷,谷口设着数道关卡,身着天机阁服饰的死士手持兵刃,往来巡逻,戒备森严。山谷深处,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火光,和沉闷的、像心跳般的凿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