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了。”沈镌声在她耳边低语，看见这身玄衣金线，守卫恭敬地退开，引领他们深入谷中。

越往里走，寒气越重。两侧山壁上，凿开了无数深邃的洞窟，洞口燃着火把，映出里面的囚徒身影。他们大多形容枯槁，衣衫褴褛，身上锁着沉重的镣铐。

“这些人......”青归玉看着那些麻木的眼神，心里十分不自在。

“嗯。都是江湖上犯了重罪，或是与天机阁为敌的死囚。”沈镌声的声音在她身侧平静地响起，“与其让他们在牢中自行死去，不如在此处。”

青归玉别过头，不愿再看。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寻找陆归衍的线索上，更加不安起来。只能仔细观察着每一个洞窟，每一条岔路，好自记在心里，方便需要时溜走。

那岔路周回方转，像是有所规制般精巧。

她该迷路的。可她却完全没有迷路，好像早就来过此地。

青归玉细细想着，忽地记起来。

这里与当初那药庐里的少年，用金针排布，教给她的“天机劫阵法”，一模一样。

“沈镌声，”她左右看看，心里忽然一跳，有些慌张，“这里的阵图布局，我曾经见过的。”

她心里忐忑地补了一句，

“药庐的时候，你曾经教过我。”

确是如此，作为她施针的报偿。不久之前，她还用这阵法在玉兰树中击退过药王谷的追兵。

“什么，”沈镌声行在她的前方，顿了一顿，“嗯。”

“是的，青姑娘，”他回过头，望着她，怔怔地说道，

“我曾经想着，若是......万一......有朝一日，青姑娘从药王谷出来，愿意前来寻我，”

沈镌声微微睁大了那双冰翳笼盖的眼睛。几缕发丝垂落，脸色愈发苍白如雪，金丝被冰壁映照，反射出流萤般绮辉点点。

“......却被这门前阵法挡住，找不到我，那可如何是好。”

“因此......才教给青姑娘。”

他说来此地寻他。

青归玉心里猛然沉了下去，有些不祥的预感，左右手都局促起来，不知道如何接续他这句话。

好在沈镌声也没有要她说什么，只是引着她行至寒狱最深处，是一座巨大的天然冰窟。

与外面那些粗陋的矿洞不同，这里竟被打理得异常齐整。地面铺着平整的石板，四壁嵌着夜明珠，发出清冷柔和的光。

洞窟中央，是一方被玄冰环绕的寒潭，潭水清澈见底，却不见丝毫流动，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琉璃，潭边一所小屋。

这也太过诡异。

她下意识地挣开沈镌声的手，快步上前，推开了小屋的门。

里面什么都没有，显得那门都成了装点。

雪洞一般的地方，空空荡荡。

“你......”青归玉猛地回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的沈镌声。

他脸上没有了温和的笑意，那双桃花眼里，蒙着一层沉郁困顿的痛苦。

“你把我带到这里，是什么意思？”她声音发颤。

沈镌声没有回答，只是越过她，走到门前。

“我在这里，”他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耳语，“独自住了十三年。”

“从四岁到十七岁，我每天都在想，什么时候，能有人来，把我带出去。”

他的指尖划过门闩，声音单薄轻巧，“可没有等到人，我就自己出去了。”

青归玉怔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十三年......

那个十七岁的少年，那个被寒毒折磨得奄奄一息，连萤火都不敢触碰的少年。

那个少年的人生，是从这样一个空无一物的牢笼里，被短暂地解脱在那个蝉鸣的夏天，而后，又重新回到了另一个更大的牢笼。

“这......这是怎么回事？”

青归玉从小屋窗口看下去，这屋子下是寒潭，寒潭里头，居然浸着一口巨大的、由整块玄冰雕琢而成的冰棺。

冰棺晶莹剔透，散发着彻骨的寒气，隐约可见其中躺着一个身穿华服的身影。

而在冰棺之前，有人

影盘膝而坐，背对着洞口，一动不动，仿佛与这万年玄冰融为了一体。

是他吗？

青归玉几乎是本能地，运起轻功，提气便要朝那边掠去。

“别去。”

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回过头，对上那双剪冰裁雪的眼睛。

“那不是他。”沈镌声轻柔地说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攥着她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让我看看，”青归玉将手一挥，急道，“放开我！”

像是担心她的肩伤，沈镌声居然听话地放开了手，青归玉掠近几步，见那是个须发皆白、形容枯槁的老者，正盘膝而坐，身上被数道粗大的铁链锁着，铁链的另一端，深深地嵌入四周的冰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