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江湖都以为我下了情蛊(144)
“不必了,”她又想一想,将竹笛在手中抛了抛,“我用惯了。”
沈镌声手上的动作停下,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竹笛上。那双总是蒙着雾气的桃花眼里,沉着些不甚分明的情绪。
他继续用刻刀打磨着笛孔的边缘,声音轻柔,“可是......我从未见过青姑娘吹笛。”
“我......”青归玉被他问得有些尴尬,眼神飘忽了一下,“我......不太会吹。”
这话倒是不假,这笛子于她而言,更多时候是件不引人注意的、称手的兵刃。
笛子孔洞里方便藏点东西,她拿它当峨眉刺,点穴锥,甚至是敲人脑袋的闷棍,却从未当过笛子。要说吹奏,她也只在年少时,跟着陆归衍学过几支最简单的曲子,早已忘得七七八八。
“是么?”沈镌声的目光依旧盯着那支笛子,像是要将它再多盯出几个洞来。
青归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几乎是有些自暴自弃地将笛子凑到唇边,用力吹了一下。
“呜——”
一声嘶哑又短促的破音,在这寂静的山庄里显得格外突兀,像是受惊的野鸟胡乱叫了一声。
她自己都觉得脸上发烧,尴尬地放下笛子,干咳两声,“你看,说了不会。”
沈镌声却像是没听见那难听的笛声,他的视线从她因尴尬而微红的脸颊,滑到她刚刚凑近过笛子、还带着点湿润光泽的嘴唇上。
“......很好听。”
青归玉被他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惊得瞠目结舌。
“有支新的,总会有用处。”沈镌声说着,目光落回她那支旧笛上,轻轻地,用一种几乎是怜悯的语气说,“它太旧了,陪不了青姑娘一辈子的。”
“那是师兄给我的,”她被他逼的没法,“竹笛打穴功夫,也是他教的。”
这样一说,她忽然忆起,难怪当日在药王谷中,负屃以天机阁掠夺走的雪山剑法击败山道人时,她曾认识负屃的剑法路数。
原来皆是雪山一脉,同出同源。
但是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瞬间冷了下去。
青归玉立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就在她后悔要不要抽自己一个嘴巴的时候。
“原来如此,”他轻声说,声音平稳得可怕,“那陆兄,确是思虑周详。”
沈镌声脸上的笑意未减,依旧是那副温和无害的模样。他垂下眼,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紫竹上,刻刀在他指间,以一种过于精准、甚至带着些许冷酷的力道,继续游走。
咔哒一声,一小片竹皮被他略微用力地削下,掉在地上,无声无息。
青归玉叹一口气。来了,来了,这天底下最大的一坛子陈年老醋,又要翻了。
她看着他那张漂亮得过分的侧脸,扫一眼他紧抿的嘴唇,又瞧瞧他指间那柄在竹节上划出冷色线条的银色刻刀。
“那这一支,”沈镌声将削好的笛子举到眼前,对着光细细端详,沉吟片刻,仿佛在审视一件绝世珍品,又像是在评判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敌,“就得更好些了。”
他细细磨好孔洞,最后,又从腕间抽出几缕金丝。那些金丝盈着细碎的晨光,在他指间流动,最后被他结成了一个繁复而精巧的络子,慢条斯理地,系上在那崭新的紫竹笛尾,
青归玉看着那支新笛上的络子,又看了看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感觉有些不妙。
这金丝结络的细穗,好似是见过的。
”沈镌声,“她摸一摸下巴,”早年你是不是......打过这个来着?“
七年前在药庐里,他似乎曾经要用这金丝线络,换掉她当时身上的弟子绦。
她当时怎么说得来着?总归是不会同意的。
沈镌声却只是怔怔地望着她,那金色的丝绦摇曳般的晃动,他目色深沉,像是要穿透这雾气,看到什么遥远的过往。
“谁知道呢?”终于,他垂下眼睫,声音冷淡得像冰,“忘了罢。”
不太对。
这家伙......是想把药王谷,以及小师兄的痕迹,从她身边一点一点、
连根拔起,全都抹掉?
可是她与小师兄一同长大,身上除了师门的东西,旁的物件,十有八九都与他脱不开干系。
她心里埋怨,手上却还是接了过来。新笛入手微凉,打磨得极为光滑,尺寸长短,与她用惯了的旧笛差相仿佛。
可谁能想到!这居然是个开始。
沈镌声的伤,总归是一日好似一日。只是这山庄里,属于她的东西,却一日少似一日。
先是她随身携带的那些瓶瓶罐罐,不知何时被换成了描金绘彩的精致瓷瓶,上面还用描金篆写着药名,字迹锋锐挺拔,毫不客气,是沈镌声的手笔。
晚间用饭,她刚拿起自己那双用了多年的乌木筷,沈镌声便从一旁递过一双银箸,“青姑娘,这汤泉山庄水汽重,木筷易生湿霉,用银箸,干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