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半敞着寝衣，任由她抓着，本来俊美无俦的脸上，缠绵又悲壮的情潮，反复冲刷来去。

“……毒？”金声公子困惑地重复了一遍，仿佛那颗天底下最聪明的心窍，正艰难地，试图从“春宵一刻”的旖旎念头，转过“伏尸百万”的血腥筹谋。

他怔怔地看着她，又看看自己半敞的衣襟，再看看她抓着自己的手，和她那张急得通红，还挂着水珠的脸。

似乎终于从那场荒唐的旖念里，被硬生生拽了出来。

“……毒雾？”他轻声重复。

燎原的烈火，终于在这两个字下，被兜头浇上了一盆冰水，只剩下点点狼狈的余烬，和他脸上尚未脱去的、滚烫的潮红。

“不是么……”沈镌声艰难地看过她一眼，垂下头，咬着嘴唇。

这活色生香的美人解衣图，总算被他先行抑过，

“青姑娘，”他转过头，“你……”

他犹豫许久，似乎在斟酌用词，脸上红晕渐去，只是眼眶红了起来。

“……先去把衣服穿好。”

青归玉如蒙大赦，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背后听见他走出房门，传来金声公子依旧带着些微沙哑的声音。

“来人！”他停顿一下，怎么听都像是咬牙切齿的恼火，“给我……备些冷水。”

……

半个时辰后，听竹水榭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青归玉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物。沈镌声也已收拾妥当，只是脸上还带着些许不自然的僵硬，眼角眉梢那点刻意描摹的朱砂，因方才的混乱，微微晕开了一点。

“你再说一遍，”他似乎已然沉静下来，“毒的不是米，是烟？”

“是。”青归玉心里发虚，有点不敢看他，“我闻过那气味，若是化为烟气漫开，会让人日渐中毒。”

她说到此处，声音也有些发颤。

沈镌声的脸色，慢慢地冷了下去。他缓缓抬起头。

“蓼花湾……”他轻轻地说。

“不错，”青归玉点头，“蓼花湾那场大火，将数十艘战船连同船上的积粮付之一炬，那蒸腾而起的，不晓得混了多少进去。”

覆压方圆数十里。

“火借风势，烟入水汽，再随江风与秋雨而下……”沈镌声低声道，“……整个渝州，都在笼罩之下。”

书房内一时死寂，只余下二人对视。

“我父亲经量的是人心，”金声公子轻声重复了一遍，语声温柔，“我也一样。”

“但他疯了。”青归玉低声道，只觉得浑身发冷，“尸体已毁，沈俨唯一的念想已经断绝。他不是要帮谁取得天下，他什么都不想要……他只想拉着别人，为他破碎的美梦陪葬。”

沈镌声转过头，看着她，忽然轻轻地苦笑，

“很奇怪么？”

他低下头，拈起金丝拂落的衣带。

“刚刚我见你进我房中又出去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第123章 那不一样能不能别走

这句话没头没脑,青归玉被他说得一愣。

“没有什么分别。”他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是换一种法子,拉着人一道，沉下去罢了。”

她瞪着他,

一个什么都得不到的疯子,只是想毁掉一切。

“解法？”沈镌声似乎不敢多惊到她,转过话头。

“有。”青归玉定了定神,站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百草之性，相生相克。此毒以火气蒸腾,属阳中之燥邪,便需以阴柔之物，润肺清心,方能化解。”

她停下脚步，先自列出数个方子,“解药不难寻，‘龙胆草’清热，‘金银花’解毒,再辅以‘九节菖蒲’宁心安神,三味主药，皆是寻常之物,渝州城内的药铺半日便能凑齐。”

但这便是最头疼的地方了,

挨家挨户地去送药汤？不可能。且不说人力物力,光是这般大张旗鼓，便会立刻引起城中恐慌，届时流言四起,反而会遂了沈俨的意。

左右都是不行，简直是个死局。

青归玉有些泄气，烦躁地四面瞧瞧，目光瞥过门外廊下。一盏用作夜间照明的羊皮灯笼，正静静地悬着，被晚风吹得微微摇晃。

灯火透过薄薄的皮纸，洒下一圈温暖的光晕。光晕里，有几只不知死活的飞蛾，正徒劳地扑打着灯壁，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灯火……烟气……

青归玉倏然转过头，看向仍坐在桌前的沈镌声，眼中尴尬的慌乱里面，蓦地生出光彩。

“灯笼，”她喃喃道，声音因为激动还有些发飘，“熏……”

沈镌声偏一偏头。

就是这个！

方才的暧昧和压抑被这绝妙的法子冲得一干二净。一时得意洋洋，医者的好胜心忽然便冒了出来，甚至有些踌躇满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