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江湖都以为我下了情蛊(95)
这一次,他的手臂似乎松动了一瞬。
并非因她挣扎的力气有多大,而是因她肩上那道早已被金丝摩擦、又被这剧烈挣扎狠狠撕扯的伤口,终于彻底崩裂开来。
温热的鲜血瞬间洇透了她半边衣衫。
沈镌声好像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低下头,视线落在她肩头那片迅速扩大的深色血痕上。
冰翳笼盖的眼底深处,仿佛被这抹刺目、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赤色,狠狠扎穿,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缠绕腕间的金丝无意识地收紧,勒进他自己的皮肉,渗出点点猩红。
青归玉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空隙,竹笛末梢狠狠戳向他肋下穴位。
沈镌声身体猛地一僵,挟制她的手臂终于彻底松脱。
青归玉如同受惊的幼鹿般弹开,后背重重撞上冰冷坚硬的车壁。肩头撕裂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冷汗瞬间浸透内衫,额角鬓边冷汗涔涔而下,汇聚成珠,滴落在染血的衣襟上。
她死死攥住染血的竹笛,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息着车外那污浊血腥的空气。一双因疼痛和恐惧而水光潋滟的明亮眼睛,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重新抬起头的青年。
金声公子缓缓直起身。
脸上那层因期待而生的薄红褪得干干净净,只余一片近乎透明的惨白。
唇角的血迹枯涸凝固,像是画上去的一道暗红裂痕。
他看着自己指尖新沾染的、属于她的温热血迹,又抬眼望向她因剧痛而失血煞白的脸。
所有的狂热、期冀、脆弱,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只沉淀下难以泯灭,深沉顿郁的绝望。
恍若被鲜血惊醒,从一场充满旖念的迷梦中骤然跌回冰冷血腥的现实。
在这血腥浓重,混杂着幽远熏香气味的车厢内,时间仿佛凝固。
只有青归玉疼痛得压抑抽气的呼吸,和指尖那泊鲜血。
她的呼吸声在耳中放大,一进一出,外面杀戮的喊声都变得沉闷遥远。
过了不知多少时候,
“……疼吗?”
沈镌声的声音轻颤着响起,眼睛死死盯着她因剧痛而微微翕动、失去血色的唇。
青归玉咬紧牙关,巨大的痛楚、突如其来的失血眩晕、以及眼前这奇诡难测的青年带来的压抑,让她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沈镌声的目光从她颤抖的唇,移到她肩头刺目的血痕,最后,落回自己指尖那一点属于她的血色。
他没有靠近。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沾血的手,举在眼前。
金声公子慢慢捻动着指尖的血液,像是在感受着人的体温。
金色的丝线缠绕着苍白的手指,指端一点刺目的殷红。
他微微侧了侧头,好似在研究什么稀世的宝物,又像是在确认一个陌生残酷的事实。
然后,他缓缓抬手,将她流出的那点鲜血,轻柔而郑重地,拭在了自己苍白的嘴唇上。
他就那样静止了。
眼神空茫地出神了片刻,
随即,才像大梦初醒般,身体一顿,颤抖着抬起眼睫,望向她,那双眼里充满了巨大的迷茫和无措。
仿佛刚刚才意识到她正活生生地、满眼惊惧地站在这里似的。
疯子!这疯子!
青归玉倒抽一口冷气,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恶心、恐惧和荒谬的烦躁感,以及那透骨的寒意,让她狠狠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感觉头皮传来的刺痛才能让她更加清醒。
沈镌声看到她如此激烈、毫不掩饰的厌恶反应,张了张嘴,又无声地将话语咽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真的开了口,声音含糊而仓皇,不再是平日的清晰缓慢,
“我……知道伤口是会疼的。”他低语,
这还用说,青归玉忍着吐气,忍不住腹诽。可能全天底下没有练过什么邪门寒髓功的人,受伤都会疼罢。
“可我不敢与青姑娘说,”睁大了那双漂亮得惊人,却盛满悲戚的眼睛,
“之前……我若是劝青姑娘治一治伤,青姑娘生着我的气,也……不会听我的。”
那当然了!青归玉恨不得立刻拿竹笛将他那构造异于常人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使出这种背叛要挟的卑劣手段,若是一般人,感到羞愧那真是天经地义!
就算他金声公子不是常人。
那也不该是脸上泛红、眼神躲闪的羞赧吧?
不能再耗下去了!天知道还要多少人命填在这疯子的眼前,才能满足他不可理喻的念头!
青归玉心念电转,打是绝对打不过的,逃也无处可逃。
她狠狠一咬牙,侧身示意车外那片血肉横飞的乱战厮杀,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心情低声问,
“你有法子解决么?就……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