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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位的信息素(25)

作者:孜然不自然zy 阅读记录

夏天时,镇上的人偶尔会路过湖居,看见院门紧闭,院里的杂草长得比墙还高,没人再敢靠近——他们说,那院子里住着两个走不散的魂,一个在等,一个在找,却永远碰不到一起。

秋天,爷爷让村里的人去湖居收拾东西。那人走进院子时,看见画室的窗户被风吹破了,林溪的速写本散落在地上,被雨水泡得发涨,纸上的字迹、画面,都成了模糊的墨团,像被眼泪洗过一样。他在卧室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是沈砚的字迹,已经被岁月晕得模糊:“林溪,我找到你了。我们回家,看春天的花,夏天的海,秋天的枫叶,冬天的雪,再也不分开。”

纸条的背面,画着两个小小的剪影,旁边是三个小动物的图案,像极了去年春天,林溪在海边画的那幅画。只是这次,两个剪影紧紧靠在一起,再也没有被海浪分开。

村里人把纸条交给爷爷,老人拿着纸条,坐在枫叶林里,眼泪掉在纸上,晕开了沈砚的字迹。他抬头看着红透的枫叶,想起去年秋天,林溪举着相机,笑着说“爷爷,你看沈砚的头发上落了枫叶”,那时的风是暖的,枫叶是红的,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守着满林的枫叶,守着两个孩子再也无法实现的承诺。

冬天的雪又落满了湖居。院门彻底垮了,杂草被雪覆盖,整个院子像一片空白的画布,再也没有雪人,没有小动物,没有那个背着相机的人,也没有那个抱着骨灰坛的人。只有风吹过空荡的客厅时,会带着《四季与你》翻动的声响,像在诉说着曾经的爱意与圆满,又像在哀悼着那段错位的时光——他们曾离幸福那么近,却最终,把彼此都留在了岁月的尘埃里,再也找不回来。

湖居荒废的第三年,一场台风过境,把画室的屋顶掀了大半。雨水灌进房间,泡烂了林溪的速写本,也冲垮了墙上挂着的照片——海边日出里林溪扬起的嘴角、枫叶林下沈砚递出的枫叶,都在泥泞里泡成了模糊的色块,再也辨不清模样。

镇上的孩子偶尔会结伴去湖居探险,他们踩着齐腰的杂草,在空荡的客厅里捡拾玻璃碎片,对着卧室里蒙尘的骨灰坛窃窃私语。有个小孩曾捡起过那枚银杏叶吊坠,银质的叶子早已被氧化得发黑,边缘的血迹成了深色的锈迹,孩子嫌它晦气,随手扔在了院子的泥坑里,后来被雨水冲进了湖边的淤泥,再也找不见。

爷爷每年秋天都会来湖居一趟。他拄着拐杖,在齐膝的杂草里慢慢走,走到白玫瑰丛旁——那里早已没有玫瑰,只有几株野蒿长得比人还高。他蹲下来,用手扒开泥土,想找到小薰、小银杏和小玫瑰的墓碑,却只摸到一堆腐烂的草屑和碎瓷片——那是当年装贝壳的玻璃瓶,被台风刮落,摔成了碎片,混在泥土里,连一点贝壳的亮泽都找不到了。

老人坐在倒塌的院墙上,从怀里掏出那本泛黄的《四季与你》。扉页的照片早已脱落,只剩一个空白的印子,像一道永远填不满的疤。他翻开书,里面夹着的枫叶和纸条也成了脆片,稍微一碰就碎了,林溪写的“家的味道”、沈砚补画的剪影,都在岁月里化成了粉末,被风吹散在湖居的空气里,再也寻不回。

“溪溪,小砚,爷爷来看你们了。”老人的声音发颤,眼泪掉在书页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后山的枫叶又红了,你们怎么还不回来看看啊?”

风裹着湖边的水汽吹过来,掀动了老人的衣角,也吹得院子里的杂草沙沙作响,像极了林溪从前轻声的应答,又像沈砚低沉的叹息,却怎么也抓不住。

夏天的暴雨过后,湖居的木门彻底烂了。路过的人能看见卧室里的景象——林溪的骨灰坛倒在地上,坛身裂了一道缝,里面的骨灰混着雨水和泥土,渗进了地板的缝隙里,和湖居的尘埃融为一体。曾经放在枕边的《四季与你》泡在水里,书页黏连在一起,成了一沓发霉的纸团,再也翻不开。

有人想把骨灰坛捡起来,却发现坛底粘着几根浅棕色的头发——是林溪的,还缠着一点沈砚的黑发,在岁月的侵蚀下,早已失去了光泽,却依旧缠绕在一起,像他们没能说出口的“永远”。

秋天时,爷爷的身体垮了。他躺在病床上,手里还攥着那本残缺的《四季与你》,嘴里反复念着“溪溪”“小砚”,直到最后一口气,也没能等到他想等的人。村里人按照老人的遗愿,把他的骨灰埋在了湖居的院子里,就在林溪和沈砚的位置旁,三个小小的土堆连在一起,像他们终于在另一个世界,凑齐了“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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